“不知道。”碧螺扣锁的动作顿了一顿,“无所谓喜欢不喜欢,离了家都一样,小姐在哪儿我便在哪儿。”
“那么如果——”容绣握住她的手,“如果让你与我一起,一辈子都呆在这宫中不见天日的地方,你可会怨我?”
碧螺憨憨一笑:“小姐,不管你要做什么,别抛下我就成。”
***
大选前两日,容绣离开淑妃的昭宁宫,遵从制度去了秀女集中居住的和乐宫。前一日傍晚,嬷嬷的教导结束得较早,容绣心中烦闷得很,嘱咐了碧螺几句,一个人去往梅园里散步。
这段时间,多亏了郭少将军几乎日日来宫里向皇上汇报军务,容绣的事情才被皇上彻底抛到了脑后,得以逃过一劫。
秋日风凉,梅园里的梅树虽然枝叶尚茂,可也挡不住阵阵强风袭来。容绣脚步停顿在一颗飒飒作响的梅树旁,拢了拢衣襟。可奈何穿的衣衫布料单薄,并没有很大作用,仍旧冷得牙齿打战。
忽然,容绣感觉到自己双肩上落了一物,刹那间,全身都暖和了。
心中一阵讶异,容绣瞪大了眼睛,视线尽处是一双男式锦靴,在缓缓靠近。
男人。
能进后宫的男人,除了皇上,也没有其他可能了。
但她不想见皇上,一点也不想,因此别扭得不愿抬头。
“多谢皇上。”容绣垂眸屈身一揖。
对方沉默了几秒没说话,待容绣正打算出言告退的时候,他却开了口:“皇上此刻在御书房,姑娘可是思念得紧,需要本王带句话么?”
这声音?!
不知为何,纵然只有过一面之缘,可这许多天后重逢,她仍旧是一瞬间辨出了他的声音。
容绣抬起头,果然见到了那张让人既厌恶又不禁心跳加速的脸,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你……你怎么在这里?”
孟长淮伸手拢紧了容绣肩上的披风,一边仔细地系着带子,一边望着她柔声道:“钦天监的罗大人说,本王未来的王妃在这和乐宫里,所以本王来看看,是不是真的。”
“王爷,请您自重。”先前只猜测到这男子或许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却万万没料到是个王爷,容绣惊讶之余只想与此人划清界限,急急后退了两步。
和乐宫里住的都是皇上的秀女,钦天监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这样说?容绣知道这厮分明是满口胡言。
见到容绣退避的动作,孟长淮顺势往前跟了一步,唇角微微扬起,笑得灿烂温柔:“罗大人果然没骗本王。”
“王爷,和乐宫这么大,还有很多姑娘,我带您去看看?说不定——”背后是粗壮的树干,退无可退,容绣更知道在此人面前自己一定没办法溜之大吉,只好啰嗦一些拖延时间。
只是这批秀女皇上都还没选呢,如果让这位王爷先给挑了一遍,不知道他有几个脑袋够砍?
孟长淮打断她的提议:“不需要,本王已经找到了。”
他抬起双臂撑在树干上,正好堵住了容绣可以跑路的所有方向。
这么近的距离,已经完全超出了容绣可以接受的最大限度。
除了上次,她这辈子都没和男人靠这么近过。而巧的是,两次都是这同一个男人,好似命运捉弄一般。
熟悉的淡淡檀香味,脸颊仿佛有火在烧,头晕,目眩。
容绣心慌意乱得只想逃开。
“小姐!你要的榴莲酥。”碧螺端着食盒走过来,待发现困住容绣的孟长淮,眼睛瞬间瞪得如铜铃大,“登徒子!又是你!快放开我家小姐!”
孟长淮笑了笑,松开手臂,得了自由的容绣赶紧拉住碧螺,低声对她道:“别乱说,快给王爷见礼!”
碧螺拎着食盒呆愣愣地眨了眨眼。
王爷?!
碧螺被这称呼吓得不轻,手中食盒重重地落在石桌上,“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叩首道:“奴婢参见王爷!请王爷恕罪!”
“起来吧。”孟长淮懒懒应了一声,注意力全然不在这丫头身上,他往前走了两步,视线落向桌面上的食盒,用下巴尖示意着问:“这是什么?”
碧螺战战兢兢地起身答道:“小姐要的榴莲酥。”
“正巧本王饿了,这盒榴莲酥本王带走了,多谢。”孟长淮手臂一伸,轻轻松松地拎起食盒,然后转身从小径离开。
藏青色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树影当中,梅园里除了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响声,一片死寂。
碧螺小心翼翼地走向低着头不言不语的容绣面前,有点不敢开口说话。
过了许久,容绣才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语气无波无澜,“我们回去吧。”
“小姐……”碧螺紧紧跟着容绣,“我再去御食斋求求欢颜……”
“不必。”容绣微抬起头,半边红霞映得双眼酸涩疼痛,“都做到这份上了,或许,老天是在逼我认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