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心听了没搭话,小模样瞧上去似乎有些难受,手背托着腮铺在屈起的膝盖上,眼神也哀戚戚的泛着水光。
颜棠面色怔了一怔,忙打岔道:“说个故事而已,这么感同身受干嘛?走,咱们该启程啦。”
说罢伸手拉她起来。
颜心抬起头愣愣地望着颜棠。
颜棠莞尔一笑,“怎么了大小姐?要请人来抱你?”
“不要!”颜心甩了甩头,企图甩掉刚才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奇怪感觉,一骨碌蹦起来,皱着一张小脸无比利索地爬上了马车。
越往上,树林子却越发稀疏了,山路不如原先的好走。幸亏拉车的马体格健壮,步子稳重,朱里驾车也驾得熟练。
只是没了密密麻麻的参天大树遮阳,马车里愈发热得慌。
颜心也渐渐有些困了。
“怪不得叫鬼医,住这么偏僻的鬼地方,真讨厌……到底在哪儿嘛……”睡着之前,她还揪着嘴嘟囔。
颜心沉沉睡去之后,颜棠俯身帮她盖好毛毯,笑容宠溺。
“又睡着了?”殷恪掀开帘子进来,坐在旁边,轻叹了一声。
“嗯。”颜棠摩挲着茶杯口,呆望着空荡荡的杯底道,“心儿这几天想必累坏了。”
“这样下去怕是耗不起。”殷恪揉了揉皱起的眉头,“一定要早些找到鬼医。”
马车驶得慢了一点,朱里说前方有岔路,殷恪掀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告诉他往右。
“这丫头,当真忘得一干二净。”颜棠隔着榻上矮几望着颜心闭着眼的恬静安然模样,想起一直以来的许多事情,不禁笑了笑,“哎,你说,”她睨了一眼殷恪,“如果有一天,心儿想起了一切,该怎么办?”
殷恪搭在剑柄上的手颤了颤,没出声。
颜棠用虚握的拳支着额头,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子,语气低沉无波:“不是什么颜家二姑娘,不是我妹妹,更不是你的青梅竹马……我们这些人,全都在骗她。”
“那又怎么样。”殷恪扯了扯唇,“她如今过得很好,不需要改变,更不需要想起来什么。”
“可那位似乎追得挺紧呢。”颜棠抿了一口茶,“我和傅云熹在路上发现几个孟家暗卫,这一路像苍蝇似的,甩都甩不掉。”
“不必管那些杂碎,他们不敢与我们动手。”殷恪冷笑,“有本事,他便亲自来会一会。”
“话别说得太满。”颜棠垂眸笑了笑,“抢老婆这种无聊的事儿,我和傅云熹可懒得帮你。心儿对你恐怕也不是那种心思,你啊,自求多福吧。”
“你那三脚猫功夫,顾好自己就够了,”殷恪冷哼了一声,“顺便拖累一下我师叔,省得他多管闲事。”
颜棠正要开口怼回去,外面忽然刮起了大风。刹那间,呼啸的风声开始不绝于耳,马车也有些顶不住了,频频后退。
队伍正处于上坡路段,未免马车带着人跌落,殷恪和傅云熹一人抱出去一个。
“主子!不好了!是山崩!”一行人中就数朱里最见多识广,看出这是山崩的前兆。
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眼看着脚下的地面徐徐裂开,几人纵使轻功了得,却也由于无处落脚,陆续坠了下去。
***
除了痛,还是痛。
这是颜心在昏睡中,唯一能感觉到的。
可即便浑身都犹如针扎般的痛着,她却仍旧醒不过来。
梦里她化作一团无形的空气,飘过热闹熙攘的街道,在繁星点点仿佛伸手可摘的山坡上仰起头望,转瞬行至一处红白两色挂满枝头的梅林,一不留神,又到了一座隆冬里被大雪覆盖的院落。
院落主宅那扇紧闭的房门后,屋里燃着炭火,温暖如春。
“江之永矣,不可方思……若是女儿,便唤作方思,可好?”
男子的声音听上去有几分熟悉,颜心细想了想,答案总像隔了一层纱,仿佛清楚地知道,却又一时想不起。
待看见榻上女子的那张脸,颜心顿时被吓得浑身一抖,转眼又望向旁边男子的时候,身子却似乎被谁拽了拽。
随即,眼前的景象悉数如烟消散。
“心儿,你终于醒了。”
周身一片温暖,只是眼皮有些沉重,使了很大的力气才睁开,颜心看了一眼视野中的男子,复又微微抿唇闭上眼睛。
“没醒呢……”她吃力地轻轻一叹。
“你都睡了一天一夜了,怎的还没睡够?”
低沉的轻喃响在耳畔,颜心只觉得心头一痒,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许是牵扯到了哪几处伤口,齐齐发痛。
颜心忍不住嘤咛一声,也终于明白过来,此刻并不是做梦。
可在这种情形下见到孟桓,她实在猜不出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