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开着车往城西的墓园而去,那里距离市区有一定的距离,起码要开两个钟头才能到达,也不是什么很大的墓园,只是寻常的,那是沈家能够负担的费用。
这还是当年沈翎执意要求的,秦振时本是想给他双亲安排好一点的墓园,可沈翎说,不想亏欠太多撄。
她把车子停在了停车场,这个时节很少会来人,因此偌大的停车场除了她的车子以外就只剩另一台车子,她认得出来,那是沈翎的车。
果然,他是到这里来了。
秦桑咬着下唇,迈开步伐走进墓园。
沈父沈母是合葬在一起的,她每一年都会过来祭拜,她甚至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个地方。
踏上阶梯,拐个弯以后,远远的就看见了那抹身影,孤零零地伫立在那,有一种莫名的寂寥。
她走过去,即便脚步声已经刻意放轻了,还是惊扰了他。
沈翎慢吞吞地转过头来,看见她的一瞬间有些意外,但那意外随即刻褪了去,他继续看着面前的墓碑,那墓碑上有一张照片,那是他双亲当年结婚时的合照,最后被嵌进了墓碑,上头的笑靥也从此定格。
曾经,那是多么恩爱的一对夫妻偿。
曾经,那是多么幸福的一个家庭。
就那样活生生的,被陆鑫严给拆散了,甚至,给他们带来了一个又一个的噩梦。
那段时间,他永远都不可能会忘记,也注定这一辈子都忘不了。
他阖了阖眼,而后才缓慢睁开,秦桑已经走到他的身边,就在他的几步开外,没有吭声,只是就这样陪伴着他。
似乎,从很久以前开始,她就以这种方式陪在他的身边。
她是他唯一不愿意让她看到自己脆弱一面的人,偏生,他在她面前都是没有秘密的。
“桑桑,”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你说,我爸妈在天之灵,看到我现在做的一切,是高兴呢,还是失望呢?”
双亲在他记忆中的模样已经逐渐开始模糊,若不是刻意去想起,他当真觉得自己快要忘记了。
没有忘记的,就只有那仇恨而已。
秦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她垂下眼帘,目光投驻在那墓碑上,照片依旧是那样的清晰,可记忆中的一些片段,却开始淡去。
“沈翎,他们只希望你能快乐。”
“快乐?”
他低喃着这两个字,嘴边溢出了苦笑。
“快乐是什么,我早就忘记了。”
从前,跟她在一起的日子就是快乐,还有那些有父母在身边的日子就是快乐,但是那快乐就像是怎么都捉不住的虚无之物,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全部消散了。
他现在的人生,是麻木的。
沈翎扭过头,看着她的脸。
“你是想问我记者招待会的事吧?”
她没吱声,他笑了笑。
“我不是说过么?你最好不要跟我扯上关系,我走的路,我不后悔,唯有你,我希望你能幸福。”
他伸出手,摸了下她的头,那感觉,就犹如回到了孩童时一样。
那时候,他们会哭,会因为一些小事而难过,不需要去考虑大喜大悲。
那时候的他们,是最单纯的,如今,全都消失不见了。
秦桑突然觉得,喉咙里好像被什么卡住了一样,上不去也下不来。
面前的这个男人,眉宇间早就没了这个年纪该有的年少轻狂,改而换上的,是过分的成熟,以及不该有的阴狠。
她想说话,好多话却哽咽住了,他收回手,越过她往阶梯的方向走去。
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她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明明很想帮他,可到头来,她发现自己根本就帮不了他什么,他甚至将她推出了他的世界以外,为的,就是保护她。
……
东湖御景。
陆心瑶不断地在客厅来回走动,外头围着不少的人,那些人都在等待她出去,恐怕她一出去,就不见得还能进来了。
她的脸上满是烦躁,沈翎开的那记者招待会,把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她的父亲,还有那个沈长青,竟然会是她爸的私生女?不,她不可能会相信的。
甚至那所谓的命案,她也不会去相信,那都是无中生有的事,都是污蔑。
她是陆鑫严的女儿,她还不清楚么?
沈翎不过就是在那么多人面前做了一场戏,为的就是名正言顺地得到久鑫,她心底不断地冷笑,不管怎么样,她都要把久鑫给夺回来。
不计一切。
秋子在旁边满脸担忧地看着她,她这个模样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而且这些天,外头的那些人不曾撤离,她们是丝毫不敢出去,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霍向南的面色也不太好看,恐怕继续这么下去,会冲着她家小姐发火了。
她走过去,轻声地唤了句。
“小姐,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
陆心瑶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还能有什么办法?霍向南也不是没有把他们赶走,可是前一刻把他们赶走了,下一刻他们又回来了!真是烦死了!”
她从来没有被人逼到这种境地过,她沉着脸,唯一可以依靠的,就只有霍向南了,现在不管怎么样,她都不能失去他。
她想了想,一个念头萌生。
沈翎开了一场记者招待会,难道她就不能也开一场?
她就当着那些记者的面前说,沈翎的话都是假的,她爸是无辜的,她就不信,依靠他们陆家过去的势力,还不能摆平这一风波。
她如是想着,就打算抬起头对秋子吩咐出声,没想,就在这个时候,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她吓了一跳,拿起来一看,屏幕上闪烁不定的,竟是母亲住着的那间医院。
自从记者招待会后,就连母亲住着的医院也惹上了不少的麻烦,她想到这一点,连忙按下了接听键,深怕是母亲那边出了什么差错。
这通电话,是看护打过来的。
她静静地听着,脸色越来越难看,到了最后,她挂断电话,倏然站起身来。
秋子看着她,“小姐,怎么了?”
陆心瑶面带急色,她连忙开口。
“快!快让司机备车!我妈那边出事了!”
秋子闻言,丝毫不敢拖拉,去把司机给找了过来。
管家在旁蹙起了眉头,他是听从霍向南的命令,这两人一有什么举动就必须立即禀报的,因此等她们出了门,他就给霍向南打了一通电话。
陆心瑶坐在后座,那车子缓缓地从车库里驶了出来,然而,东湖御景外被围了不少的人,那些人看到她们的车子,立即便一涌而上,把车给重重围住。
那些人有些事衣着简单的普通人,许是有人看到了后座的她,手里拿着的一些鸡蛋砸在了车上,叫嚣着让她下车,她面容沉了下来,眼里露出了阴鸷。
如果不是她现在处境不能像以前那般任性,按照她的性格,是铁定不会放过这些敢对她不敬的人的。
可是此刻,她也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她催促着前头的司机:“快点!冲出去!我要立即到医院那边!你听见了没有?”
那司机连连应声,额头上冒出了不少的汗珠。
花费了不少的时间,车子才好不容易冲了出去,只是车的外观难免有些狼狈,她也顾不得什么了。
车子到了律林,这段期间,她的母亲关佩雯一直都住在这里的vip病房内。
自从陆鑫严出事,久鑫落到了沈翎的手上,关佩雯的身体就每况愈下,到了最后是怎么都熬不住,人也垮下了。
因此,她必须暂时住院观察。
车子驶进了医院,远远的,她就看见了那停在门口的几台警车。
她的心往下坠,没等司机把车停稳,她就打开车门下了车。
医院的门口也围了不少的人,那些人自是认得她的,见到她从车上下来,没有多想就过来把她围住,秋子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好一会儿以后,她才得以走进医院。
她踩着高跟鞋小跑步地冲进去,由于过来得太急,她身上甚至还穿着悠闲的家居服,她气喘吁吁地赶到了所在的楼层,在几步以外,她就看见了母亲住着的病房外守着两个警察。
她倏然瞪大了眼,不顾这些人的阻拦硬是要闯进去。
病房内,一身病服的关佩雯面色隐隐透着不安,有好几个警察就在屋子里头,其中一个手里还拿着手铐,她看到这手铐是顿时慌了,过去就将母亲紧紧地护在身后。
“你们想带我妈去哪?!”
陆心瑶的脸上满是忌讳,相反的,那几个警察却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关于多年前的那几桩命案,我们需要带陆太太回去协助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