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这么一说,韩铁不由满面黯然,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岳陵却是两眼一眯,目光钉在了老头面上。
什么该说的都说了?若真如此,怎么会有不该碰粮商一道的说法?看来老头儿心中必然有事,却不知顾忌什么,竟宁肯吃这个哑巴亏也不吐露。
想到这儿,沉声道:“伯父,我知你存了忍让之心。但是,如今不是你肯忍让,人家就肯放过你了。你可知因你这事儿,韩大哥粮船帮已经付出了十四条人命的代价吗?而且,这事儿只怕还远远不算完结。若不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是韩大哥也可能会有大麻烦。而你们父女,更是将会深陷其中,身不由己。如今,救人便是救己,老伯就算不为自己考虑,难道就忍心看韩大哥为你沈家白白牺牲?更何况,还可能牵扯到竹妹身上。老伯啊,这事儿还要三思啊。”
沈万山此时还不知道漕帮之事,听岳陵如此一说,不由身子大震,双目霍然看向韩铁,颤声道:“韩当家的,这…这….,此事当真?”
韩铁满面黯然,点点头,这才将自己如何暗中派人去查,如何最终于七重伤而回,十三个帮中弟子殒命。而后,县衙又如何封锁消息,不肯明言于七已死,直到自己和岳陵分析的结论,都一一和盘托出。
沈万山听的浑身颤抖,老泪纵横,只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息。沈青竹这些日子一直忙于持家,整日价昏头涨脑的,也是首次听闻这些,当即气的小脸儿一片萧杀,美眸如冰。
岳陵叹道:“伯父,如今咱们想退也没得退,你老究竟瞒了什么,还是说出来吧。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好歹咱们多了解些,也免得被人再暗算了去。”
沈万山嘴唇蠕动,面上又是愤怒又是迟疑。沈青竹急道:“爹爹,到底怎么回事?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咱们沈家落到这步田地,你我父女都险险阴阳相隔,难道真要等他们再来害咱们一次不成?”
沈万山面皮一阵抽动,身子往后一靠,紧紧闭上眼睛,却仍是一言不发。
韩铁和沈青竹面色大急,还要再说,岳陵却向两人打个眼色,阻住两人。自己自顾端起茶盏,轻轻啜了一口,目光扫了下沈万山,用手中杯盖轻轻敲了下碗盏,叮的一声脆响,便蓦地响起。
沈万山身子一抖,睁眼看看三人,半响,终是叹息一声道:“罢了罢了,是,我是瞒了一些事儿。但,也不算瞒,只是事后想想,有些事儿大觉可疑而已。只是,一来没有证据;二来,牵扯的人,或许与先父当年谆谆告诫之事有关。如果真是那样,绝非我等平民可以置喙的。所以,这才一直瞒着不说。”
韩铁精神一振,急道:“沈公,究竟是何事?你莫怕,此事出你之口,入韩某之耳。眼前咱们四人,绝不再让第五人知道。俟后,韩某行事,也绝不敢牵累到沈公就是。”
沈万山长叹一声,摇头道:“韩当家的如此说,岂不羞煞老朽?老朽年已半百,除竹儿外,再无牵挂,又怕些什么?实是如果真如我所猜想,便是有违祖训。更怕事情搞大,牵累了竹儿罢了。今日既说到这儿,老朽也没了退路,便说了给你知道吧。”
韩铁大喜,连忙提起精神听着。沈万山闭目想了想,这才道:“当日我受人所托,让我帮忙准备一万石粮食。这数目太过庞大,绝非普通商贾可为。若我所料不错,当是…..当是为军供准备。”
说到这儿,又将所谓军供详细说了,也将自家当年之事说了。众人这才恍悟。沈青竹也首次知道,原来自己家竟是从北地迁来这儿的。
沈万山说完这些,又接着道:“…….昔日先父曾再三叮嘱,绝不可插手与朝廷关联的买卖。是以,我当时便想推了这笔生意。
但那相托之人,自身只是个普通商人,又向来和我交好,再三相求,只是让我帮忙筹措,所付之利,也高出普通交易两成。
我一来抹不开颜面,二来想只要不直接和朝廷关联就可。便这样,就接了下来。
只是,这般大的需求量,单从江陵一地,绝难筹措到。所以,我便发付伙计,尽起家当,往江东丰饶之地收购。
开始,一切都极为顺利。不过旬日功夫,万石粮草便筹措起来。这才有了请韩当家的帮忙托运之事。
哪成想,眼见的便要到了家门,却横生大变,万石粮草瞬间没了踪影…….唉,后面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所以,若此事真个与军购有关,我哪还敢多去声张?后来虽说变卖家产,算是将货钱填上了。但我总怕有朝一日查到我这儿,这才一时想不开……唉。”
沈万山一直说到这儿,才长叹一声打住。岳陵双目微微眯起,向后靠在椅子中,想了半响,忽然问道:“伯父,此事究竟是否所谓的军供,至你还了债后,这前半段已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万石粮草回返时,竟尔连货带人全都不见,此事却大有蹊跷。若我所料不差,这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