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无聊的话题,错误百出的史实,让宋刚烦躁,他想,我讲点经济犯了王法,你讲本市没得说,你是老大,都该你管着。可你不也讲全省、全国、全世界?那你不成了联合国秘书长了?你将现在,也没的说,我们活在现在,本该讲,可你讲古代、将未来,那你是上帝、是真主、是玉皇大帝?宋刚心里郁闷,可一想又不郁闷了,因为,郭开兴是市长,并且由于贺新国病着,他还得管着贺新国的事。他可以高谈阔论,这是有理由的,现在,贺新国有病在身,主持临江大计的人是他这市长,虽不是临江的一把手,但实际的一把手有权对临江的每个人进行指责、奚落、调侃,因为,他们的命运有一大半掌握在他的手中。
作为一把手,他不但是决策的最终拍板者,也是第一权威,并且是每一行的权威。
官场上有种现象,可以不尊重科学,但必须尊重权利。在文革时期,“臭老九不能走。”那时,还知道知识的重要性,可现在,臭老九可以滚蛋了,滚的越远越好。臭老九有什么用?没用,领导的知识比你多得多,他管那一行,就是那一行的专家,因此,专家有什么用?臭老九有什么用?
宋刚听着郭开兴幼稚但又很自信的言语,心里隐隐作痛,但又无可奈何。郭开兴谈经济,报纸上读来的宏观调控和微观经济,被他解释得面目全非,可大多数的听众不断地点头,听得津津有味。他谈城市建设规划,其实就是拆房子,重新起高楼大厦,可其中的效益与长远利益关系,根本就没考虑,其实也考虑不了,宋刚看来,这几乎是在犯罪,可郭开兴不这么认为,所有的与会者也不这么认为,他们几乎众口一词,表示市长讲的“绝对真理”。谈农业,除了水稻还是水稻,似乎人就只吃饭,有了白米饭就万事不愁,肉呀鱼呀蔬菜呀,其他什么就不是农业了,更不要说水里、林业、农村建设、农民生活了。
宋刚不相信有这么多白痴在担任市级领导,他相信这是权力在作怪,权威来自于权力,权力使人变成了白痴。
冷眼旁观的宋刚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只是听。可其他人必须点头,必须赞赏市长的水平,宋刚不同,他不需要,没人指责他没点头附和市长,因为,市长早早地剥脱了他发言的权力。众人理解,宋刚已经焉了,他可以不说话了,也不能再说话了,哪怕是点头附和的权力也没有了。鸡们在“咯咯”叫着的时候,鸭子别在这里“嘎嘎嘎”的,宋刚是鸡群里的一只鸭。
看着宋刚没说话,市长却偏偏要他说话,“宋刚副市长,你有什么看法?”
宋刚“喔喔”了几声,赶紧说:“市长刚才所讲的,句句是高瞻远瞩,远见卓识,雄才大略。我宋刚佩服之至,今天让我大开眼界,今后,一定认真领会,在工作中认真贯彻落实。我没有别的想法,唯一的想法就是努力学习,尽快提高自己的水平。”
郭开兴笑眯眯地看着宋刚,心想,我郭开兴的口才和学识水平,你该折服了吧?宋刚你牛,一个县委书记有什么好牛的,井底之蛙而已。在江城,那片小天地里,你可以牛,但临江是大地方,在大地方你就是小人物了,你得见识见识什么才叫水平。高瞻远瞩,你这话说的还算有水平,站得高,才能看得远。你江城再高也就是个江城县,这里是临江,临江才是一座高山,才可能看得远。他本想还奚落一下宋刚的,但一想,现在还是正月,给人家一点面子,宋刚你今后老老实实做人呢,我也许还给你几分副市长面子,要是不听话,今后再奚落你也不迟,谁叫你小小年纪就自不量力当什么副市长?
可宋刚哪里是自己要当副市长的哟?他当副市长,注定会遇到今天这种尴尬的场面,他不是不知道。
不过,宋刚并不是软柿子,他需要忍耐,这是策略,不是软弱。心想,就你这水平,今后,你会有求我的那天。现在,我装傻、我做白痴,你说什么我都不反对,我都表示赞成、表示欣赏、表示好好执行和落实。
刘洋,今天特高兴,高兴地把市长奚落宋刚的话也记录了下来,他今天没有选择性地记录,而是切切实实做了一回刚正不阿的司马迁。不过,他也有私心,他把市长奚落宋刚的那段文字又润了润色,更加精彩、更加恶毒。
当然,这些记录,宋刚现在没法看到,那是后来他的秘书韩斌当秘书长时才偶然发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