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敲响的擂鼓声声当中,作为祭旗的对象因为服用了减轻痛苦的特殊药物,面色僵硬而形容潦倒的曾衮,在此起彼伏的呼声雷动当中血花喷溅人头落地的那一刻,也是阵容鼎盛的近万义军再度誓师出阵之时。
理由是刚刚接到西北面戍垒的消息急报,有西原蛮的残党引来了南诏兵越境寇掠。而正巧最新一批来自潮汕方面的新卒,约两营轮换的人马,也如期抵达了比景港而溯水而至交州。
因此在三下五除二的短时间内,就完成了整顿备战的工作而拔营出征了;这种反应效率和速度,就连交州城中那些真真假假想要做出继续慰留和劝阻姿态的人,都有些一时反应不过来或是措手不及。
随着在身后远去的大罗城,周淮安不禁再次吁了一口气,只怕这座十余万口的大城望邑,是要再度淹没在血色当中了;只是这一次就没有必要脏了义军士卒的手了;这也是交给曲承裕为首的地方附从武装们,最后一次表明立场和态度的投名状。
当然了,作为这一切引子的所谓南诏入侵,根本就是一个故弄玄虚而瞒天过海的假消息。
如今的南诏蛮经过与唐断断续续的连绵战争,已经是国力难支而陷入“屡覆众,国耗虚”的衰微当中;尤其是十多年前在交趾和五年前在西川相继遭到惨败之后,甚至到了征十五岁以下的男子为兵、而让妇女代替男子耕种的地步。
因此在五年前的大渡河之战以后,刚继位的南诏王隆舜就在来自高骈的兵锋威胁之下,主动交出了王子赴长安谢罪,而充作为两国罢兵议和的质子。
而在正常的历史上,只要再过十几年后的乾宁四年(897年),汉姓权臣郑买嗣指使大军将杨登杀死南诏王隆舜,而挟幼主舜化贞以大清平官身份把持朝政。
等到唐昭宗天复二年(902年),自觉羽翼丰满的权臣郑买嗣,干脆起兵杀死国主舜化贞及南诏王族八百余人,灭亡南诏而代之,建立大长和国。
而在五代后唐天成三年(928),又国内大族出身的清平官杨干贞,杀大长和国皇帝郑隆亶,灭大长和国,拥清平官赵善政为主,建立大天兴国。后唐天成四年(929),杨干贞废赵善政自立,改国号大义宁,建元兴圣。
然后才有后来后晋天福二年(937),通海节度使段思平,联合滇东三十七部进军羊苴咩城击败杨氏,而建立后世更加熟悉的段氏大理政权。在此期间随着南诏这个区域小霸的倒下,这些与之相关西南蛮亦是乱战成一片,而长时间內无力他顾汉地了。
这就是历史久远流长的中原大一统王朝,与九边四夷那些旋起旋灭或是昙花一现的,蛮夷势力和地方政权的最大区别和差距所在;无论是初唐的东、西突厥,高句丽,还是中后期的南诏、吐蕃之流,亦是逃过不过这种大同小异的命运和结局。
以自身足够巨大人力、物力和资源产出的体量,哪怕承受再多的失利而损失惨重却总能回血过来;但是对手却承受不了几次失败,就难以为继要陷入饥荒和内乱当中了。因此,最终通过国力上对比上悬殊,把任何试图挑战的对象给活活磨死了。
在南诏多年前就因为內患而息兵之后,安南境内的主要敌患,就是位于广、容之南,邕、桂之西的西原蛮,有黄氏与韦氏、周氏、侬氏等大部首领各据一方;之前击败的这个罗氏部,也只是其中应时而起的一个新兴大豪酋而已。
自从兵败而折损了绝大多数力量而当代部领酋首失踪之后,早就崩解离析于山中四邻争抢地盘的交攻和困顿、内乱当中,正当是各方杀得血流成河;也根本没有余力引来南诏兵入寇。
倒是后世北宋时,有个被交趾政权给赶出来的侬智高,把广南两路搞得糜烂不堪还围攻了广州,最后靠名将狄青才得以重新平定下去。
侬智高叛乱被平定之后不久,宋朝和交趾李朝又爆发了宋越熙宁战争。战后的宋神宗赵顼以“荒远”、“瘴疠”为由,以广源州(今广西大新县至越南谅山七溪)偏远难守,竟将广源州赐予交趾。
这种号称皇宋而盛世割土的功绩,简直不让对法国打出镇南关大捷,而割地赔款的我大清专美于后啊。
根据山中陆陆续续传出的消息,这些占据郁江(左右江)流域大片地盘和矿产的老牌土蛮大族,暂时没有南出平原地区与风头正建的义军交锋的打算;反而对罗氏这个新兴势力留下的地盘和基业,一副志在必得的态度。
他们甚至还沿江放船而下派出私下的信使,来到义军在江口和山边新筑的寨垒当中。一方面希望用山中的物产与据有广州到扈州一带,新崛起而的义军势力通贸有无,另一方面,也提供了不少罗氏蛮与南诏方面勾结的证据,言词之间恨不得罗氏大部能够死的更透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