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儿地请人吃饭,结果姓王的却将饭钱算还给你。几十文钱扔在桌上,让他好象吞了一颗苍蝇。
还把太祖语录给搬了出来,说什么都是民脂民膏,你姓王的就是清如水明如镜的包龙图?
也只能哄三岁小儿,看你和随从一身上好的松江棉、沔阳青袍子,随意一件都是一两银子以上。你每月才多少俸禄,还要养活这么多随从,可能吗?
“大老爷,王主事今天分明就是来找茬的,接下来几日咱们可都小心应付,别叫他挑出错来。”周楠凑上去说。心中却翻了个白眼,人家可是吏部主事,位虽不高,权力却大得离谱。你史杰人凭什么报仇,真惹了他,说不好这县令立即就当不成了。
“对对对,县尊休要和王老大人置气,免得乱了自家阵脚。”几个师爷都在劝告。
发泄了一通,史知县才平静了些,道:“归县丞刚从南京购买桑苗回来,得抓紧时间种下去,好歹弄几亩装装样子,到时候领王主事去看看。明天就做,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若有人不肯,直接把青苗拔了,这事谁去做?”
归县丞这次回来购买了十几船桑树苗,大约可以种上一百亩的样子。不过,这种得罪人的活,大家可不愿意去干,几个师爷面露为难之色。
周楠突然道:“大老爷,拔苗倒没什么,须防备改桑的人家不服气,告到王主事那里去就麻烦了。还请大老爷下一道拘牌,若有人胆敢不从,直接索拿下到大牢里。”
史知县点头:“可。”
周楠:“此事周楠愿意一肩担了。”今天晚宴翁春实在可恶,大丈夫当以牙还牙。他家不是还有几十亩地吗,正好借这个机会给他点颜色瞧瞧。
几个师爷都松了一口气,同声道:“周典吏精明能干,勇于任事,乃我辈楷模,此事非他不可。”
史杰人点点头:“很好,周楠,从明日开始你就随侍在王主事身边,一刻不停地跟着,休要叫他和他的随从到处乱走乱看。至于种桑树一事,户房贾典吏负责。”
“啊!”周楠一阵头大,这王若虚就是疯的,鬼知道他还会怎么乱咬,二十四小时监视这个人事干部,岂不是时刻置身于危险中?
大约是喝了浓茶,这一晚上周楠睡得很不塌实。他已经有些明白,这个王若虚以前是言官。言官是做什么,专门整日的。估计这鸟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听到些风声,感觉安东县的改农为桑有猫腻,想要搞事。只要办出这么一个案子,对他王某人而言就是政绩到手了,说不定还得升上一级做郎中、员外郎甚至侍郎什么的。
换我周楠,如果碰到这么个机会也不可能放过。
第二天,一大早,周楠顶着个熊猫眼起来,一看,史知县也有黑眼圈。
这个史知县习惯熬夜看书,加上心情沉重失眠一夜,今天起这么早,整个人都显得萎靡不振。
今天的早饭很简单,简员外不敢造次,就叫厨娘给大伙分别上了一碗米粥两个馒头,照例被王主事恶心了一通,看着手中的一把嘉靖通宝,死的心都有。
吃完饭,一行人进了城,将王主事安置在县公馆里。
然后,王主事就召集众人议事。
来的人有史知县、归县丞、孙主薄,几人坐在一起还是核实本县田亩和改桑的数字。
这事挺枯燥的,和周楠也没有关系。他今天担任的角色就是一个接待员,跑进跑出给各位官员添茶倒水,上点心,遇到需要资料的时候还得跑到旁边县衙户房去取。
累不说,心中也发愁自己接下来的差事。这次王若虚一行共有五人,自己如何盯得过来。这事还得请人帮忙,实在不行就问史知县再要四个衙役换了便装,来一个人盯战术。不对,四个人不够,还得有一个腿脚快的传递消息。一旦王大人等人要微服私访,立即回通报,也好带人去拦。
正琢磨中,里面又让换茶。传来王主事爽朗的笑声:“这绿茶不错,可是今年新摘的。”
周楠忙将一杯茶送进去,回答说:“正是今年的新茶。”
“不错,淡雅清新,又有回甘。想不到这淮北也有这样的好货色,本官正好此道。不知道这公馆里还有吗,可否赠我一两斤带回京城。”
周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不是清官吗,怎么现在问我们要起东西来了?
“对了,昨天的那个桃胶烧肉看起来不错,随便给本官弄点桃胶,我也带回家试着做一做。”
这人果然是疯了,做事没有个原则,但凭心意,想一出是一出。
所有人心中都这么想。
“对了,方才已经清丈完本县的田亩和改造的桑园。本官这次出京外察,除了山东兖州,你们安东县之外,还要去徐州,不克久留。三天,我只在你们这里呆三天。今日时辰已晚,明天一大早我就下去察看。”王主事问:“从哪一家开始?”
“回主事,明日去羊寨乡缙绅李家。李家乃是我县望族,几代人都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对于朝廷这次改田为桑积极响应。”史知县回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