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情家位于外城一间破旧的院子里。
龚家颇穷,只一个老家人,里面也看不到一个前来吊唁的客人,只一口黑漆漆的薄皮棺材放在堂屋里。
火盆里有纸钱燃烧,黑烟弥漫到院子里,几片经幡儿已经被强劲的冷风撕得破了。
见周楠来,龚情的老妻和儿媳妇跪在一边还礼。
周楠给龚情烧了纸,上了三柱香。回想起当初在通州码头这位大人意气风发的情形,心中不觉一痛。
他双手合什,在心中默默念叨:龚大人啊龚大人,你这又是何必?君王心中只有他的皇权,只有铁石,只有利益权衡,死谏有个屁用啊!这就是封建社会,这就是旧社会。一路走好吧吾友!
吊唁完,龚公子道:“周探花请去书屋看茶。”
周楠正口渴,就随他出了灵堂,去了后院。
刚进院子,龚公子突然“咻”一声跑了出去,反手将院门关上。
“你干什么?”周楠大惊,一推门,就听到外面喀嚓一声落了锁。
“中伏了,被姓龚的赚了,这个恩将仇报的东西,白眼狼!”此刻的周楠意识到了危险,顾不得骂娘,情急之下就要朝墙头爬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从书屋里传来:“周探花翻墙越户好象不太体面吧?”
周楠大惊,这声音他熟得不能再熟,不是裕王府李妃又是谁?
“原来是李妃娘娘,下官员公务在身,实在不方便见礼,告辞告辞。”
裕王的死和自己也是有一点关系的,见到李妃未免有点心虚。再说,今天人家摆明了似乎有备而来,给我来一个关门打了啥……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还是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好。
他口中应到,已经翻身上了围墙。
李妃幽幽道:“怎么,周大人很害怕我吗?你我好歹也是相识一场,彼此合作愉快。难不成从今日开始,咱们就不犯交涉了吗?既然是生意上的伙伴,对对帐也是应该的吧?”
这话说得不软不硬,周楠却识得其中厉害,他立即从墙上下来;“这样啊,那下官还真不能不见娘娘了。”
毕竟,正如她所说,自己和李家算是生意上的伙伴。大伙儿在扬州弄了个商号,官盐生意正做得风生水起。今日若是走了,合作怕是要到此为止。
这倒是无妨,生财的路子多了去,也不缺这一桩。但官盐生意实在太敏感,说不好自己有什么把柄落到她手上。而且,妻小都在扬州,恐王府的人对她们不利。
大步走进书屋,却见里面好多人。
李妃正坐在一口竹编的暖炉前,一双纤纤细手放在竹笼上。
她今日没有穿宫装,未施粉黛,只一身素白重孝,看起来楚楚可怜。
在她身边则坐着两人,不,应该是三人。分别是李妃的父亲李伟、李高。李伟怀里抱着一个婴孩,一脸的慈祥。
如果没有猜错,这个婴儿应该就是王府的二王子了。
李伟和李高腰上都别着兵器,目光炯炯地看过来,让周楠心中一跳。心中暗道:还好刚才本官大大方方走进书屋,若真逃,说不好这二人就提着兵器追出来。劳资赤手空拳,须打他们不过。
周楠硬着头皮朝前一施礼:“见过李妃娘娘,见过二王子,见过两位李大人。”
“你这个小人!”李高狞笑着看着周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