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遂王控制的南京路东面,自归德府以东,一向与红袄贼缠斗不休。他既然有能力增加向中都的粮秣运输,就必定有了办法一举解决红袄贼的威胁。咱们虽不知完颜合达的手段,却不妨碍我们提前在山东落子,将红袄贼必定到来的乱局推波助澜,引发滔天巨浪。”
一名参谋恍然大悟:“红袄贼那种松散模样,要让他们乱起来,最好的办法就是告诉他们,杨安儿死了!”
仆散安贞拊掌欢笑:“我们见到完颜合达将有动作,于是急遣人传播消息。而当这个消息传播开不久,杨安儿真的死了!你们说,这可不是妙极了么?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好运气?”
“可是……”那参谋皱眉问道:“红袄军的大乱,不正给了郭宁出兵吞并的机会?宣使你费了这么大的心思,难道是在帮郭宁的忙?此人在登来三州,只拥兵万余,就能渡海长驱,纵横东北内地。若给他收编了红袄军的数十万人,岂不是如虎添翼?我怕,这仿佛汉末曹操,有了青州军啊!”
“给了他出兵吞并的机会?”
仆散安贞被这参谋反问,有些不快。他咳了两声,咕冬咕冬喝了碗酒,这才睥睨群下,正色道:“所以,我也派了人去来州啊!”
参谋茫然:“这是何意?”
乌林答与解释道:“宣使遣出死士,自称是杨安儿的亲信,请郭宁出兵救援。因为郭宁本与杨安儿有着联系,这说法,他必然会相信;为山东局势的稳定,他也必定会聚集兵马,有所行动。那么,当红袄贼各部退回山东的时候,就要对着磨刀霍霍的郭宁了……他们会怎么想?我们姑且不论郭宁后继怎么做,只这行动本身,必定引起杨安儿本部诸将的狂怒!”
“说得好,来来,喝酒。”
乌林答与接过仆散安贞递来的酒盏,抿了一口,继续道:“皆因郭宁如此行动,落在杨安儿本部诸将的眼里,便明摆着是郭宁和遂王那边互通声气,两方早就联手协力,以图谋红袄军。这可比寻常官兵剿贼,还要让人痛恨十倍,这是同道中人蓄谋已久的背叛!”
乌林答与环视众人:“当红袄军诸将视郭宁为血海深仇,两家哪里还能安稳?杨安儿本人固然身死,麾下各路军头仍在,红袄贼在地方的影响力仍在,这些人虽然没有力量再往南京路去,却有十足的精力与郭宁敌对……”
“这伙人,本来就在山东本地,此起彼伏地与朝廷作对数十年了!”仆散安贞插嘴道:“而郭宁愈是急于控制周边局势,愈是会引发更大的冲突,他要有大麻烦了!”
“这郭宁既然与红袄贼有所勾连,难道不能加以解释?”
“杨安儿一死,红袄贼群龙无首,他找谁解释?就算解释了,就有人信么?刀兵一动,就要冲突,一旦有了冲突,双方的对抗只会愈来愈暴裂,愈来愈不可收拾。而那郭宁陷害杨安儿的事,便如一个谚语。”
乌林答与凑趣问道:“哪一个谚语?”
“嘿,你们听说过么?”仆散安贞大声道:“有道是,黄泥落在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说完,他自家忍不住,又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连忙跟着大笑。
偏那总是唱反调的参谋又问:“我还是不明白,这两方彼此厮杀,以常理而论,恐怕还是曾经两度击败蒙古人的定海军更强些。他们杀败了红袄军,不是依然能够掌控山东,实力大增?”
仆散安贞不耐烦地起身。
他的心情很好不假,特别重视厚待下属也不假,但若常人这么反复纠缠,他早就下令将之拖出去打死了。只不过这参谋名唤夹古石里哥,也是中都高门出身,还有一点与皇帝的交情,仆散安贞不好轻易处置。
“郭宁怎么就能掌控山东了?遂王那边,完颜合达会乘胜追击,我在河北这里,也早就聚集兵马,有所准备了。我们两家的动作,怎都比郭宁快些!到时候两家合力,把郭宁堵回来州去,让他两手空空!”
“这……完颜合达所部追亡逐北,想来轻松些。我们要往山东,不还得厮杀?那总也是一场麻烦。”
仆散安贞忽然又愉快起来。
“哈哈,是我没有说清楚,不怪你多有疑虑。”
他坐回原处:“你想,红袄军对山东地方,不是没有基本的管控。可我派往山东的死士们,还有我留在山东打探的轻骑斥候,为何能够往来自如?”
名叫夹古石里哥的参谋一喜:“原来,宣使已经有了安排?”
仆散安贞笑道:“红袄军的李全,是个聪明人。他向我递交的降书,大概明天就能送到景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