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地面的震颤之声,密集的进攻队伍里,立时便出现在大片大片的空白。
望楼之上,强弩特有的啸叫之声,响彻整个战场,每隔上数十米便有一个夯土而成的望楼,比起土墙要高出丈余,每一座望楼之上,都安放着一到两台强弩。
出现的空白,很快便被重新填满,看起来,进攻的人数并没有因为这连续的打击而减少,夯土墙上,无数的弩弓便在这一瞬间发射了出去。
密如飞惶的弩箭瞬间便布满了所有人的视野。
这时进攻一方距离他们已经很近了,如果抛开夯土墙这道阻隔不算的话,直线距离,最多也不会超过一百步。
战争的残酷一面,第一次真正的展现在了李恪的面前。
有的人被射成了刺猬,一声不吭地倒地而亡,有的人面门中箭,捂着脸庞满地打滚,哀嚎,但旋即就消失在涌挤的人群之中,有的人被强弩撕扯到了身体的一部分,强大的力道甚至还带着离开身体的残肢在空中飞行,鲜血便一路洒将下来。
刚刚还没有什么的地面之上,转眼之间,便铺满了一层尸体。
但进攻者仍经继续。
李恪看到他们被盾牌之后的长枪捅出一个个的窟窿,看到他们被一个个的挑飞,也看到防守者的盾牌被撞碎,看到长枪被斩断,看到一个个的铁骨头,大锤被进攻者用力掷将出来砸进密集的阵容之中,看到武威士兵脑浆迸裂,倒地而亡。
夯土墙下,瞬间便成了修罗地狱。
整整持续了半个时辰的进攻,终于以潞州城内的军队的后继乏力而告终结,进攻时意气风发的队伍此时狼狈退去,而投石机,强弩则追着他们的步伐,收割着最后一波战果。
伴随着最后一枚巨大的石弹从空中落下,在地上弹了几弹然后寂然不动,这一次的战斗终于宣告结束,战场之上,只剩下了无数的受伤者在哀哀呼痛。
一队队的武威士卒冲了出去,将那些伤者抬了回来。
李恪有些惊讶地看到,有一些受伤的魏博兵,在地上向着潞州城方向爬行着,但很快被武威军撵上,他本来以为这些伤兵将迎来死亡,这些伤兵也挥舞着刀枪准备最后一搏,但他们都迅即地被打晕,然后与受伤的武威军一齐,也被抬了回来。
伤兵们被络驿不绝地抬着从高台之下经过,看着那些鲜血淋漓,缺胳膊少腿,嘶声呼痛的伤者,李恪脸色苍白,身躯微微发抖。
而更让他震颤的是,战死的武威士兵,此刻正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被一个个的在平地之上码得整整齐齐,有士卒蹲在地上,一个个地在登记着什么。
短短的半个时辰,不算受伤的,光是那一排排的死者,便足足有四五百人之多。
“这就是战争。”李泽看着李恪道。“死亡和鲜血才是战争的主旋律,殿下,如果说要以霸道,王道制胜的话,那么这样的场景,就会一次又一次地出现。”
“太傅,霸道,王道是没用的吗?”
“当然不。”李泽道:“他们可以是辅助,可以是威吓。拳头只有没打出去的时候,才是最有威胁的,一旦打出去,那就彼此知根知底了。”
尤勇匆匆地走了过来,抱拳向李泽李恪行礼。
“尤将军辛苦了。”李泽点了点头。
“亏得节帅早有准备,成功地蒙骗了敌人,修建了这道夯土墙以作倚仗,不然我们的这些士兵,真是很难顶得住这等烈度的进攻。”尤勇脸庞潮红,看得出来,他也很紧张。
“兴许还有那么一两次,但也就如此了。”李泽道:“卫州那边,差不多已经完成了,好消息,说不定马上就要传来。”
尤勇脸上带上了喜色:“那就太好了,不过我现在有些担心河东兵那边,朱友贞的宣武军比起此刻的魏博兵,可还要厉害得多。”
“当然,魏博兵除了田悦所部之外,其余的很多都已经三心二意,但宣武可是没有任何退路的。他们肯定会拼命。不过千牛卫已经过去了,以防万一。”
长治方向,朱友贞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和汗的混杂物,长长地嘘了一口气,他终于打穿了李存忠的防线,将包围圈撕开了一条大口子。
“通知田悦,我这里已经打开了口子,让他立即调集部队随后跟上,彻底击败河东军,打破包围,然后与潞州曹帅的部队前后呼应。”朱友贞兴奋地道。
“将军,你看!”朱友贞的话音未落,便看到在远处,一支部队正迅速地向着他们这个方向而来,鼓声隆隆,正在奔逃的河东军部,纷纷从两翼向着这支部队的后方集结。
为首的将领,一身火红色的战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