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意外,刚背着一大包馒头跑出学堂没几步路,就看到孙浩和他那几个损友兼小弟坐在磨房边的一条小船上,笑眯眯地喊:“淡哥,你没事吧?”
孙淡见这几个纨绔衣着光鲜,一脸惫懒,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拱了拱手:“浩哥儿,你们不是回家去了吗?一交卷,你们几个跑得比风还快,却把我丢到先生那里受苦。”
孙浩咧嘴哑笑:“我好不容易考过关,自然要回家跟我娘报喜,好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等报了喜讯,我这不是过来看你了吗。天地君亲师,然后才是你这个友,我说得可对。当年宋江宋公明外号孝义黑三郎,这孝字可是排在义字前面的。”
“呵呵,看不出来,浩哥儿也懂事了。”孙淡没想到这个小子居然说出这样一番道理,看起来,读闲书也不是没有好处:“对了,我急着回家探亲,可没工夫同你们磨蹭。”抬头看了看天,已是晌午,他心中不禁有些着急。
“别急,我们也进城去。好不容得了假,刚才在母亲那里又得了二两银子奖赏,自然要进城快活快活。”孙浩得意地掏出一枚散碎银子在手中抛了抛:“这不,我要了艘船。你走路回家多慢呀,上船来。”
孙淡大为惊喜:“那感情好,叨扰了。”便跳上船去。
孙浩一把将孙淡扶住,关切地问:“淡哥儿,刚才先生叫你去做什么,可有麻烦?”
孙淡淡淡道:“先生说我刚入学堂没几天,写的文章中还有些错漏,将我留堂点拨一二,却没什么麻烦。再说,若我受到先生责罚,孙浩你也没办法。”
“那是。”孙浩有些负气:“先生平日里也不怎么管我们,可一碰到考试,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旦考试不过关,打起人来那叫一个狠。”他想起孙桂被打开了花的屁股,虽然心中一阵痛快,可也禁不住打了个寒战。不觉道:“孙桂小子这次遭惨了,那小子专门想着害人,该有此报。”
孙淡正色道:“淡哥儿,不是我说扫兴的话。孙桂虽然心术不正,可你这次也做得太险。在考场上作弊,一旦被先生捉住,挨一顿打不说,坏了名声,将来还怎么科举?人活在世上,就靠一张脸面。你是孙家长房嫡子,你的一言一行可代表着孙家啊!”
一回想起考场上孙桂栽赃自己的那一幕,孙淡心中一寒。若换成孙浩,考场作弊被抓,最多挨一顿毒打。考虑到孙家体面,这事多半会被隐瞒。
可自己不过是一个穷小子,平头老百姓。真若被抓,立即就会被赶出学堂,这辈子别想走科举这条路了。
摸了摸鼻子,孙淡心中大为后悔:孙淡啊孙淡,你做事还是不成熟啊!
孙浩听到这话却有些不开心了,嚷嚷道:“淡哥,你这人对我脾气,我也拿你当哥看。可你现在说出这话,听得我心头不爽。看看你现在这样子,同孙岳那家伙有什么区别。不爽利,不爽利!”
孙淡也觉得自己刚才板着脸说教不合适,面色一缓,劝道:“浩哥儿,是自己兄弟我才说这话的。你想想,你来读书究竟是为什么。不就是为考个秀才,将来好继承家里的爵位过太平日子吗?这事若传了出去,没办法参加科举,你以后还怎么在家中立足?孙家是个大家族,将来你没有爵位,又没有功名,将来肯定做不了家主。难道你要一辈子呆在府中看别人眼色过日子?”
孙浩一呆,他成日吃喝玩乐,是家中有名的呆霸王,其实是一个很单纯的人,也没想过将来要怎么样。现在听孙淡点破这一层,一想起自己将来要走的人生,不禁一真迷茫。难得地抓了抓头:“我当时也没想其他,就怕挨先生板子。再说了,有想着从母亲手里弄点赏赐。我孙家虽然豪富,可每月的月份却不甚高,到手之后没两天就花光了。”
原来是这样啊!孙淡心中好笑,怕先生的板子是一个原因,估计这个呆子想得更多是弄钱吧。正如他所说,孙家虽然是豪门,但执家甚严,每月的月份却不甚高。像孙浩孙岳这样的少爷,也不过二两银子,一等丫鬟每月一两,普通丫鬟七钱。孙浩有是在外面当惯老大人,手下一群小兄弟,花起钱来自然如流水一样。
“做点小生意吧,想办法弄点零花钱。”孙淡说。
“做生意?”孙浩有点迷糊:“做什么生意?”
“我先前不是说要借孙家的印刷铺子用用吗?”孙淡说:“我打算将那本〈西游记〉印成书卖。江若影的手抄本也有好几万字了,正好印成书卖。以后,我每天讲两千字的内容,江若影记录,一个月下来正好凑成一本。我算了算,一本书卖三十文钱,每本本钱八文,还有二十二文钱可赚。整个山东多少个县府,每县只要卖出去二十本,一个月下来就是很大一笔数字。再加上整个河北和京师,得有多少人买我的书看。一年下来,等一整套〈西游记〉出全,我们就发财了。”
孙淡知道这年头也没有版权一说,反正他也不打算在这本书上赚多少钱,能将这一年的生活费赚出来就成。只要中了进士,做了官,还会缺钱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