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石板地上也有一丝毫绿色透出,考场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春天终于到了。
隔着木栅栏看去,张璁还在发呆。整整一天,他都如一尊石像一样坐在那里,真好的入定工夫。
可惜,他内心中应该很是苦涩吧。
被孙淡看得不自在,张璁心中气苦,将手中毛笔一扔,也不答题了,索性躺在床上睡觉。
孙淡心中一笑:“对啊,老张啊你早该这样了,既然写不出来,又何必强来呢?还不如先睡一觉,养好了精神再说。作文是需要灵感的,灵感这东西没办法强求。就像是一个患了前列腺炎的病人,越是着急,越是撒不出来。你索性不管,休息一下,放松心情,或许就有了。”
孙淡本以为这一夜应该睡得不错,毕竟,昨天夜里那些精神崩溃的考生经过了这两天的考验,都已经习惯了这片肃穆的考场,也都适应了。
果然,这一晚熬夜答题的考生并不多,绝大多数人都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可是,考场里人实在太多,在静谧的夜里,鼾声此起彼伏,间或几声磨牙的咯吱,还真是让人脑袋发麻。
孙淡感觉在这片呼吸声和鼾声中,整个人就像是漂浮在一片大洋上,阵阵涛声依旧。依靠赌博弄来张旧传票,可惜遇到冰山,然后我心依旧在跳动。
最令他烦恼的是,张璁同样睡得很不塌实,一阵阵床板的声音连翩响起。让孙淡想起后世那些路边野鸡店,一样鏖战不休,一样动作凶猛。
……
又是一夜没有睡啊,当然,经过这两天的折腾,孙淡的生物钟终于乱了。
这天早上他死活也起不了床,眼睛也没办法睁开,就那么酣睡了一个上午,等被饿醒了,这才无聊地站起来,伸手摸了摸眼睛开眠。
再看外面,又是一个艳阳天,让他不觉怀疑,昨天的那一场春雨不过是一个梦。春梦细雨了无痕啊!
对面的张璁总算四开始答题了,一笔一字写得郑重。不过,老张的气色相当不好,一张脸更瘦更白,漂亮的胡须也乱糟糟地耷拉在胸前,已没有往日的风采。
大概是昨天夜里着了凉,张璁不住咳嗽,一咳嗽起来就满面潮红,额头上全是冷汗。
孙淡就是纳闷:大家都是大名士,怎么我这么轻松,而张璁作起题来怎么就那么困难,以他的学问,不至于吧。这个鸟人,当初弄那么多阴谋诡计来害我,现在报应了吧。
心中一阵痛快,可孙淡也有他的烦恼。
这是第三天,他这个半天是彻底的无聊了。
接下来的日子也会更无聊,明天就是第二场。第二场考公文写作和艺学策,同史论不一样,第二场的考试题目不但简单,而且都短,就算慢慢作,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这……日子该如何打发啊!
没有电脑,没有书籍,没人说话,活生生闷杀个人。
没办法,只能自己找乐子了。
孙淡在考舍里站了半天,当他的目光落到身边的三堵粉墙上时,眼睛突然一亮,几乎欢呼出声:这不就是个好玩的法子吗?
他前一段时间正在写《日知录》,不可否认,孙淡所抄袭的这本顾炎武所著的百科全书式的作品给他在士林中带来了极大声誉。只可惜,因为事务繁忙,一直没写完,只能等以后慢慢弄了。
实际上,要想在这个时代获取极大名声,就得有拿得出手的著述。
当然,这三面墙壁的面积实在太小,不足以抄录一大本《日知录》,不过写几片散文、诗歌的也够用了。反正我现在有的是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资料库中的诗文。等考完之后找个机会抄下来,刊行于世,也算不枉来此一遭。
于是,孙淡说干就干,立即跳上了床,提起笔在墙上写道:“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零铃终不怨。
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这是清朝词人纳兰性德的《木兰辞》。
孙淡出奇的举动惊动了张璁,他茫然地抬起了头。
……
此刻,在贡院大堂中,一个衙役慌张地跑到几个考官面前,急道:“大人们,我的大人们,孙先生好象有点不对劲啊。小人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还请大人们拿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