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试因为是国家大典,非常重要,早就有太医院的太医们在旁边侯着,也早有准备药物。听杨廷和这一声喊,都抢将出来,掐人中掐人中,灌药的灌药。只片刻,那个晕过去的考生这才幽幽醒来:“我这是死了还是活着。”
杨廷和哼了一声:“活着,快起来答题。”
“是是是,原来我是在殿试,原来我中贡生了,原来我这不是做梦,我真参加殿试了。”那考生突然一阵狂喜,又提起笔来飞快地答起题来。
殿中众人心中都是叹息:这该死的科举,都把人弄得不正常了。这个贡生做梦都梦见自己参加殿试,可真到参加殿试,却以为自己是在梦中。庄周梦蝶大概就是这样吧!
孙淡看了半天,见一切都恢复了平静,这才一笑而去,随前来引路的太监一起进了保和殿的侧殿,端了一杯茶在那里候着。
他还是不明白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杨首辅又是怎么了。
孙淡正在寻思的同时,杨廷和心中也是大为恼火,怪就怪自己刚才被孙淡的文章给吸引住了,这才一头撞到一个考生的案桌上去,大大地失了自己内阁首辅的体面。
原来,他也同嘉靖皇帝一样,只看了孙淡的文章一眼,就被彻底地吸引过去了。
杨阁老做了一辈子官,主持内阁多年,可说这大明朝的事务都装在他心胸之中,如何看不出孙淡这片文章中隐藏的意思。
这家伙就是要铁心推行他的税改啊,通过这个手段,可说是将天下间所有的官员都绑架了。
可偏偏这却是一个善政,于国于民于君于官都大有好处。
看来,以白银做为赋税的结算单位,尽废实物税和徭役已经是不可阻挡的趋势。
这个法子却是不错。
可是……
杨廷和看得入迷,却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国家的矿山每年就那么点白银产出,若全部使用白银,市面上起码需要三千万两以上现银流动,可我们又从哪里去弄那么多银子出来?
难道真要开海运,从海外想办法?
可从海外想办法弄白银,却需要等价的物品兑换。这江南制造的丝绸和房山织造局的丝绸产量够吗?
福建江西一带的茶叶产量今年好象也不成。
至于瓷器,倒还稳得住。
……
他这一想得入神,竟一头撞了上去,险些出了个大丑。
当然,皇帝肯定是很得意的。这个少年太子,只怕此刻心中已经乐开了花。他是恨我杨廷和的。
回到考官席之后,杨廷和又将孙淡那张卷子看了看,随手递给另外两个阁臣。
毛纪和蒋冕各自看了一眼,同时交换了一个眼色,然后不住点头,低声道:“倒可以品评了。”
杨廷和:“请。”
毛纪提比朱砂笔,在其中一个句子上划了一个小圆圈,表示这句可以算优。
蒋冕也在其中的两个句子上画了一个小圆圈。
接着是其他几个考官看卷子,也各自在上面画了不少小圆圈。
殿试的考核,若遇到佳句,考官便在上面画个圆圈做记号。到最后,得圆圈最多者自然是状元。
杨廷和突然笑着小声同其他七人商议:“这卷子没经过弥封,不和规矩吧。”
“不然,殿试乃由皇帝亲任主考,他方才也已经看过卷子了,一切从权吧。”众人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既然皇帝不按照规矩来,大家也没必要遵守,反正殿试也就是走个过场,给大家定个名次罢了。皇帝最大嘛,他的规矩自然就是朝廷的章程。
这一遍审核下来,孙淡的卷子上自然满篇都是红圈。
这一科的状元也就跑不掉了。
可孙淡此刻正坐在侧殿等着,自然不知道这一切。
他等了片刻,却见嘉靖走了进来。
孙淡忙站起身来。
皇帝一摆手:“免礼,事情紧急,也不用那么多礼节了。你马上出城去通州。”
孙淡:“敢问陛下让臣去通州做什么?”
嘉靖皇帝:“朕的母后已经到了,如今正驻跸通州行宫不得入城,你且去一趟,朕有事要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