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黑点点一闪而过,有两发打在阵线之前,击中的位置泥土飞溅,冒出淡淡的白烟,另外两枚没入后阵,战线上的步卒纷纷仰头去看,但从小娃子的距离看不到打击效果。
曹操阵线有些微的混乱,小娃子附近前排的流寇都偏着头往西看,二蝗虫的脖子伸得老长,水田边第一轮的炮音尚未散,土坡上火光乍现,四门火炮几乎同时击发,目标仍是曹操战线的中段。
这一轮四枚炮弹也有两枚打近,其中一枚打到了一个小的种鱼塘中,白色水柱冲天而起,洋洋洒洒的水柱回落在水面,引起纷乱密集的波纹,鱼塘上一片白花花的景象。
这次同样命中队列两枚,其中一枚打中前排,那个位置上的十多名流寇四散而逃,随即被几个红衣服的身影提刀逼回原位,对于曹操数千人的阵列,几乎只算一个涟漪。
小娃子松一口气,“二长家你看,这炮也稀松得紧,没他们在浦子口的炮大,官兵都是乱打”话音未落,官军那边又一轮轰鸣,小娃子一惊,还以为又来了新的炮,仔细看去时,竟然是水田边的那四门又在发射,中间的间隔时间太短, 第一轮的白烟都未散去。
这一轮四枚炮弹命中三枚,目标仍然是第一轮炮击的位置,刚刚恢复的队列再次混乱,小娃子看到有人影脱离队列,红衣的人影正在追赶,紧接着土坡上也发射了第二轮。
在小娃子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水田边和土坡上的八门火炮以他从未见过的速度轮番击发,炮阵前白烟弥漫,那些炮手忙碌的身影时隐时现,白烟中仍不断有橘红色的火焰闪耀,显示那些炮手仍在继续工作。
战场上回荡着轰鸣的炮声,白色烟雾逐渐扩散,小娃子开始闻到淡淡的硝烟味,中间交战的那些弓手显然军心动摇,他们纷纷拉开跟官军的距离,胡乱拉弓发射,大多数时间都在关注对方的火炮,数万人的战场上,却只有这区区八门小炮是主角,所有人都在欣赏他的表演。
二蝗虫张着嘴,眼睛睁得老大,身边流寇步卒闹哄哄的,他也不知去弹压。
官兵的火炮火枪他们都见得多了,甫一打起来比眼前更热闹,但打完就没了,也没见着打到几个人。
但眼前这八门小炮却全然不同,他们以一种熟练和惯性的形态工作,各自四门炮几乎是一同射击,每次齐射都让人心头巨震。
越来越浓重的白烟中火光闪动,仿佛浓雾中隐现的鬼魅,接连不断的炮弹从中飞出,持续的打击曹操阵线的中段。
小娃子拉了二蝗虫好几下,才让二蝗虫回过神来,他顺着小娃子的指点看向曹操的大阵,随着时间推移,炮击越来越准确,几乎每发炮弹都能命中庞大的阵列,连绵不断的炮弹横扫曹操中线,那一段阵线已经完全断裂,崩溃的人群四散而逃,地上散落着各种残肢和尸体,手上的步卒大声惨嘶,声音远远的传来,连小娃子这里都能听到。
“我就说这股子官兵的炮不同,我早就说了”二蝗虫用手使劲抓着胸前的衣服,“你们都不信我。”
小娃子喃喃道,“不是不信长家,昨晚他们也打了炮,但没这么快。”
二蝗虫怒道,“晚上看不着,自然没这么快。”
小娃子无话可说,流寇战线上阵阵骚动,车马河市镇的闯塌天所部距离最远,根本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连续不断的炮声十分异常,同样影响到他们的意志,目前东翼还没有发生任何交战,中间的八大王同样没有反应,只有曹操在与官兵单独交战。
曹操的大旗就在受炮击战线的靠后位置,那里发出了几次号角声,小娃子知道也没啥用,各营惯常流动作战,命令大多都是口头传递,号角能传递的信息很少,这种大规模阵战中几乎没有作用,还是得靠马兵口头传令。
刚想到此处,两个红衣的老贼飞快的从面前跑过,往曹操的方向去了,小娃子认得是老营的一个高照,是艾长家手下的,大概八老爷也看出不对,派出去跟曹操联络的。
单调枯燥的炮声一直响着,小娃子口干舌燥,摸出自己的椰瓢喝了一口,里面只有半壶,数万人马齐聚车马河,井水根本不够,小娃子趁天亮前去河边打了一壶,但官兵来得太快,很多从酆家店回来的人却没有机会打水吃饭,此时队列中饥渴交加的人不在少数。
不知道火炮响了多少轮后,战场终于安静下来,小娃子只觉耳中有些不适,不自觉的喘了几口气,他仔细往曹操那边看去,西翼的整条战线都处于混乱中,到处都有溃散的人群,遭到炮击的那一段处在一个小土丘上,现在只剩下一地的尸体,一些步卒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一队红衣的人刚刚到达那里,显然是曹操派出了老营,将阵线堪堪维持住,其中一些老马兵在四处追砍逃兵。
中间位置交战的弓手进退不得,他们被这一通炮击打得六神无主,又处于完全暴露的位置,幸好官军的炮兵没有朝他们射击。
刚才去传令的高照又跑了回来,他平时向来都是骑着高头大马,现在因为地形所限,只能跑来跑去,显得忙忙慌慌的,在小娃子他们的位置还摔了一跤,沾了一脸的泥,显得颇为狼狈。
他顾不得擦泥,又往八大王的位置去了,曹操定是有要紧的交代。
“曹操定然是要老爷帮手,他守不住。”
二蝗虫低声说道,小娃子转头看他,只见这位长家两眼发红,但神态沉静了许多。
“那八老爷要怎生打?”
二蝗虫手指指西边,“这千把官兵有炮有甲,曹操派多少人也打不下来,但咱们人多,曹操定是要往西拉长,绕到狗官兵的侧面去,拉得越长咱们越好打,至少官兵攻不过来。”
小娃子佩服的点点头,二蝗虫毕竟还是比他有经验,而且也没有慌乱,往常对阵官军家丁的时候,正面打往往都不利,都要把人马铺开,阵线拉长就好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