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徐大人,小的不想卖身为奴,只想凭自己的手艺养活自己和妹妹。”曾荣回道。
“胡说,既然是想凭自己手艺,为何又非要进京?听闻你也是念过书的人,事其亲者,不择地而安之,孝之至也。这话的意思你该明白吧?可你带着你妹妹这么大老远跑来京城,你老家的父母兄弟能安心吗?”徐扶善轻斥道。
“回徐大人,小的并不曾真正进过学,只略识得几个字,您说的那句话小的听不懂,但父慈子孝的道理小的还是明白的,虽说为人子女者不论父母是非,可我那个母亲是后母,一而再地想要把我卖去勾栏酒肆,我父亲非但没有阻止还跟着一起游说我,游说不成又开始暗中勾结牙婆想把我直接送走,小的也是被逼的走投无路才会投湖自尽,可就算这样,我那个后母仍是不想放过我,小的也是没法,这才求了老夫人。”曾荣跪下去回道。
因着这几个月在家随意过了,她的话里出现了好几个“我”,一会“我”一会“小的”,倒是正应了她目前的身份,刚从乡下来,规矩还没大学全。
可曾荣却忘了一件事,她口口声声说自己“只识得几个字”,可她却不止一次带出几个雅词来,比如说“父慈子孝”、“走投无路”,还有“游说”以及“为人子女者不论父母是非”,这些词绝不是一个“只略识得几个字”的乡野村姑能说出来的。
“即便如此也没有必要进京吧?我听拙荆说,你绣技不错,既然如此,为何不留在家乡帮衬父母度日?我相信,凭你的聪明,你父母绝不可能再会卖你,只怕也不舍得卖你。”
“回大人,小的不甘,也不愿,凭什么她一而再地要卖我,我还得一而再地为她拼死拼活的?孔子曰,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已经还了这份养育之恩了。”曾荣说了实话,她不想违心地骗自己也骗他人,而且她也不觉得自己能骗过对方。
“胡闹,养育之恩大于天,你。。。”徐扶善气得吹了吹胡子。
他委实没想到曾荣会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好了,老爷子,你别跟一个小辈置气,阿荣这孩子心善良着呢,不但包揽了所有家务活,她后娘坐月子也是她伺候的,还有,我们给的银子她全都留下了,这不,还把她妹妹一并带出来,为的就是给家里减轻点负担。”徐老夫人打断了丈夫的话。
因为她再不开口,她的宝贝孙子就该跪下去了。
“只怕不单单是为了减轻父母的负担吧?”徐扶善看向了曾华。
尽管脸上的肤色不太好,身上的衣着也简朴,可有一点徐扶善得承认,这对姐妹面相不丑,似乎还有几分水秀,保不齐这做姐姐的就是防着那对无良父母日后再把这妹妹卖了。
说实话,乡下日子过不下去,卖儿卖女不稀奇,可把孩子卖那种地方的却不多,不过如果是后娘,也就好理解了。
可理解归理解,同情归同情,但该讲的道理还是得讲,有些话哪怕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也不能这么直白说出来。
还有,他毕竟是两朝元老,朝中重臣,这么多年的官威积攒下来,早就形成了不怒自威的震慑力,因此,不管是朝堂上还是朝堂下,甚至于家里大大小小上百号人,谁不得看他的脸色?谁敢轻易驳他?
可偏偏这个乡下小丫头就敢了。
无知啊,无知者才无畏啊。
不过有一点徐扶善倒是承认了,这孩子确实心善,否则也不会把自己妹妹带出来,对一个自身都难保的人,还能想着把自己年幼的亲妹妹救出苦海,这份勇气和胆识不是人人都有的,因此,从这点上看,他还有几分佩服曾荣。
想通了这一点,徐扶善也就不跟一个小辈置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