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只是觉得大人这几参案子断得好、断得妙。”
宋北云眉头轻轻皱了起来:“那自然是好自然是妙自然是呱呱叫,还用你来说?”
“可外头那些俗人借称大人为笑话,整日说些笑柄来,草民实为大人不值。”
宋北云没说话,只是喝着茶,他心里其实是在盘算怎么弄死这B,但没想到那人继续说话了。
“要我看,大人这几宗案子断下来,那已是对大宋律法熟练通达到了无以复加之境。先说这追贼案,若按常理这主人哪里有罪,其实不然,我去那户人家瞧了瞧也问了问,那户人家在追之前便已经将贼人毒打了一顿,那贼人是为保命夺路而逃,未曾想却落了个身死。依大宋律例,行窃者黔面而已,罪不当死。这失主动用私刑致贼人意外,便已是第二宗案子,依照大宋律例当处徒刑,大人这已是网开一面了。”
他越说越起劲,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这分牛案也是有趣,那二人有一人为失主、一人为捡牛着。大人判分牛,可将心比心若我为那捡牛者,我定然不愿意为了捡来的牛受那杖刑,更无要说徒八百了。只有那耕牛之主因心中有气,虽说冤枉却仍甘愿如此。最终那捡牛者自是弃权了这牛,而牛自是物归原主。”
宋北云此刻已经开始观察四周环境了,就等时机成熟摔杯为号,让巧云从屏风后面跳出来一棍打得这人脑浆迸裂。
“这第三宗案子,虽算不上这律法之例,却也是精妙无比,若真要说起来这方为格物致知之典。若是一般的官,判这案子不过罚那兄弟二人赡养老人,哪怕是刚正一些的,不过是再判个刑罚。可判过之后又该如何?自是该如何便如何,老太仍是无人赡养亦或是尚不如今。”这黄安维越说越带劲起来,甚至于已是开始拍桌叫好了:“可大人这一判,虽是让人目瞪口呆,可若要深挖其中的道理,却是将这律法给用活了。”
“先是判了那老太罚银,但她又能有几个钱,于是便收了她的老宅抵债,但却顾忌她老迈房子仍给她住着,但如今那宅子便已是官府的了,他人不可侵占。而后头的罚银则自是由那老太的儿子们承担,他们也都是普通人家,自是拿不出那许多钱银,只得将田地屋子给卖了折银给了官府,而这钱看似给了官府,但大人在判罚时不是还说了一句,那老太名下亡夫田产若是她不要便可用二十三贯钱收之么。”
宋北云握着杯子,随时准备动手……
“老太不卖,却是心疼儿子无田无地,而将那田产分与两个儿子谋个生计。这出矛盾皆因田产、老宅而起,却又因田产、老宅而落,罚了不孝子也为老太养了老。这不正是大人顶顶高明之处?”
“啊?”宋北云翻着眼睛:“还有这等说法?”
黄安维起身朝宋北云深深鞠躬:“草民不知需多少德行才能让这祁门县盼来这样一位青天老爷,还望老爷给草民做主。”
宋北云没说话,但心里却是突突跳着,他已经故意做的很混账了,几个案子判了都跟没判一样,甚至还有些案子在人家看来就是不公正、不公平的胡乱判定,现在全县谁不说他是个糊涂官、昏官。
怎的就突然蹦出一个青天大老爷了呢?
“不是,你怎的自己瞎想瞎说呢?”宋北云翻了个白眼:“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但黄安维并没管那些,只是一个大跪就匍匐了下去,涕泪横流的说道:“大人,请给草民做主!草民本是这祁门县的读书人,家中有屋有田,有贤妻有慈父,那周家……”
他声音不大,但哭的真切,将周家欺压他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给了宋北云,逼死他老父、霸占他妻子、侵占他田产,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宋北云听完,却是没说话,而直到外头那个被他确定为眼线的人偷偷过来看热闹时,他才大声喊道:“你找我给你做主?你为何不找杨县丞啊。”
黄安维抽泣着说道:“那……”
他第一个字刚说完,就觉得手指一阵剧痛,却发现是宋北云踩住了他一根手指……
他是个顶聪明的人,哪能不知道这个意思,他立刻神色不变的哀嚎道:“大人真的不给草民做主吗?”
“滚滚滚!”宋北云大圣吼道:“整日一个两个刁民来找本县告状,本县是你们爹还是你们妈?爷爷事情可忙着呢,没空搭理你。”
他这么嚷嚷着,但另外一只脚却在地上不动声色的写了个楼字。
看到这个字,饭桶会想到青楼,但像黄安维这样的聪明人,第一个反应就是城里有名的茶楼——推庆楼。
虽名字奇怪了一些,但里头的茶酒都是顶好的,宋北云这些日子经常去那喝茶饮酒。
黄安维哭哭啼啼的走了,而眼线也将这件事很快就告与杨县丞听来,正在练字的杨县丞甚至连头都没台,只是笑着说道:“这些刁民,真是有眼无珠。告状都不知找个好人告状,找到这般混账的头上,随他去吧,他不断案还好,这一断案那真的是神仙都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