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皮匠和裁缝匠便将改好了的衣甲送了过来,死活不要工钱,说是小神仙指点的,已然够他们受用一辈子了,不仅如此,他们还准备回去为大郎专门定制一套好皮甲,就等着大郎哪天回转来好送上。
廿八很欢喜的帮着大郎穿戴好了,左看右看,一拍手:“成了,有点模样了,也不埋没了你的出身,就可惜还是个样子货,等到了长安,再整套好的。”才说完,赶紧一捂嘴,缩手缩脚的跑开了。
大郎试着衣甲,上捏下摸的,这是他第一次穿正式的皮甲,以前在村里当那些个屁大点孩子的将军的时候,都是用树叶胡乱的按蓑衣的形式卑微编织的,小伙伴打闹的时候,随便一敲就散架了,哪有现在威武?享受着的同时,也就没注意到廿八说了什么。
倒是郭仲达听到了,看了看廿八,见大郎没说话,所以终究没有问出来。
三子好奇的不是这个,而是大郎究竟告诉了裁缝和皮匠什么点子,能不好奇么?一句话,店家就整治出一桌好菜,一句话,风就来,同样一句话,电也招来了,还是一句话,新油又成了!
“也没啥,只是告诉他,西域有一种橦华,比羊毛便宜,量也多,可以纺布,可以替代麻絮和干草填充被子,很暖和。”大郎挠挠头,橦华是什么,他自己其实也不知道,这个词非常的陌生,还是有次常山县一个衙役到村里收税的时候,见到村里人到春末了大多穿的还是皮毛制成的衣服,就吟了一句“布有橦华,麪有桄榔”,那时候大郎已经在村里有了威信,问那衙役,衙役不敢怠慢,就解释给了他听,他就记住了。
不管大郎是如何的不乐意,廿八终究还是喜滋滋的坐到了马车上,仰面朝天的躺下,翘起左腿架在蜷起的右腿上,一晃一晃的:“我说,这天就是这么大,哪像火原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天就那么窄窄的一点点,哎,臭小子,坐一边去,别挡了你阿大的视线,啧,啧,这云也不一样,就不知道长安的婆娘多不多,有没有火原村的那么水灵。”
大郎往旁边缩了缩:“阿大,你这是几天没洗沐了?怎么刚洗过还这么臭哄哄的。”此刻的廿八已然全身换了簇新的衣裳,内里穿的是胡人草原上来的用羊毛织就的厚毡布做的灰袍子,外面还套了件缎面翻领小夹袄,领尖缀着用牛骨制成的插扣,起风了可以将领子竖起扣好,是草原上贵族们秋冬的标准装束。
听说是大郎的阿大来了,店家就差没把廿八当佛给供了起来,不仅将自己最好的新衣裳拿了出来给廿八穿,还细心的瞧出了廿八走路会发飘,给置办了双厚底的靴子,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然换过,咋一瞧,就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家主。
“废话,赶了几天的路,连觉都没睡的,哪能不臭?”廿八被儿子埋怨了,赶紧的收起脚,将臭味的罪魁祸首伸得直直的远离大郎的鼻孔,嘴里犹自犟着,“跑了几天,骨头都散了,我得好好补一觉。”话音刚落,老大的呼噜声就响了起来。
大郎小心的将三子不知道从哪家买来垫车底的被子抬起一角,给廿八的胸口盖上,这才转身坐正了,呆呆的望着前方,白老大则是蹲坐在车辕上时不时的左瞧瞧,又右瞧瞧,然后很是傲骄的舔一口边上二妹递上来的饴糖,将个憨货的手心舔得湿湿的,憨货被舔一下,就呵呵直乐。
若是外人瞧见这支队伍,必定会道这是哪家的小郎子又出游了,瞧这闲情逸致。
大郎心中却不平静。
这一路去,前途未卜,不知道前面会面临着怎么样的危险,若是能平安到达长安,也不知道面临自己的将会是怎么样的命运,从昨晚三子和憨货打定了主意后,就已经把之前也有过同样的任务的事原原本本的都告诉了大郎。
郭仲达固然会保护自己,但那是对小门小户的富贵人家而言,小门小户的,凭着锦腹蛇的名头,本分点的也要卖个面子,骄横的也是要忍气吞声。可若是面对的是那些相公之流的呢?都不用相公,仅仅兵部的一个小小郎中或参议对郭仲达来说就是非常大的一块铁板,踢也是踢不动的。
所以,还是要靠自己。
本来是打算让阿大在高家客栈休息几天,顺便在周边玩玩,散散心,然后高家客栈会负责送阿大回火原村的,但廿八阿大就是死活不同意,实在拿着倔强的老头没办法,又想到若自己不在,白老大也跟了来,阿大在村里就更加的孤单,心中不忍,所以牙一咬,管他,还有两次机会,大不了就让阎罗老儿保阿大无恙便是。
不知道是红鲛他们被大郎的一通风雷搞怕了还是咋的,队伍小心翼翼的一直前行了三天,侯大都搬来了一队救兵,和队伍汇合了,也没见到半个埋伏的,路上也没什么形迹可疑的人,所有行人,见到这两百多号人马浩浩荡荡的,早早的就躲到路边避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