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落“扑哧”轻笑,牵住两人的衣角偷偷一扯,眸光流转望向卿天照道:“卿公子,既然你是来接澄澈哥哥的,不如我们即刻上山,贵教的诸位尊长是否都在天道宫中等候?”
她不喜卿天照没来由的傲慢和敌视,故而言辞冷淡。
卿天照恨恨瞥视姬澄澈和林隐,既然眼下一对二的局面讨不到便宜,继续下去只恐自取其辱。好在这里是天都峰,有若干尊长在,稍后还怕收拾不了姬澄澈和林隐两个小辈?
念及于此,卿天照深吸口气压下沸腾的气血道:“如此请随我来。稍后天照必定要再向两位讨教!”
他收起端元仙剑头也不回往山上去了,更咬牙不再看唐雪落一眼。
海明月见状叫道:“小师叔,等等我!”与一班同门紧追了下去。
顷刻间凉台上的人走空大半,除了姬澄澈、林隐和唐雪落外,便只剩下六神无主手足无措的三慎道人。
唐雪落不曾想姬澄澈和林隐都来了,心下甚是欢喜,问道:“林隐哥哥,你怎么也来了这里?”
林隐还没来得及答话,姬澄澈便嗤之以鼻道:“这家伙在大街上一剑宰了天道教的度远真人,这是来负荆请罪投案自首的。”
唐雪落惊讶道:“林隐哥哥,你杀了度远真人,为什么?”
“他拿着剑要赶我回北荒,我不走他便逼我决斗,我只能送他回家。”
“笨蛋,”姬澄澈骂道:“你当这里是北荒,想送谁回家就送谁回家?”
林隐不以为意道:“北荒比这里好。”
唐雪落冰雪聪明,沉吟须臾道:“林隐哥哥,你可知度远真人为何拦住你,是谁的授意?”
林隐抿着嘴唇没有回答,这其实也是他想弄清楚的一点。
三慎真人在旁听得心惊肉跳,那白衣少年当街杀死了本教的度远真人,居然还敢单枪匹马闯上天都峰,虽说艺高人胆大,但实则自投罗网。无论如何,敢来闯天都的必定都是刺头,须得好生应付。
他低低咳嗽声,问道:“澄澈殿下,我们可还去天道宫?”
姬澄澈没好气道:“去,为何不去?”
林隐把脸一板道:“你不必去,不关你的事。”
姬澄澈嘿道:“谁说的,我是老道士三番五次请才应邀而来。可不像你,纯粹主动送上门找揍。”
唐雪落的眉头轻轻蹙起,已经完全了解两位哥哥为何今日不约而同来到天都峰,又为何会与卿天照在半道上就打起来,心中颇觉不妥,但又深知姬澄澈和林隐两人的性情,一个天生傲骨,一个倔强执着,从不曾因为前路艰险而放弃。何况如果知难而退,必然令天道教耻笑。
她低低一叹放弃了劝解的念头,默默想道:“稍后我还需见机行事,若能化干戈为玉帛最好,若是天道教不肯善罢甘休欺人太甚,我也管不了那么多,务必要帮哥哥们脱身。”
忽听姬澄澈笑道:“雪落,你何时来的天都城,为何不来找我,反成了牛鼻子的座上嘉宾?”
唐雪落一醒,放下心思浅笑道:“我是代表圣教前来与天海真人商量些事情,已在峰上小住有些时日。来时我还特意打听过你的行踪,结果都说你在北荒。幸好你现在回来了,否则差点儿又错过了呢。”
姬澄澈正色道:“待会儿进了天道宫,一切自有我来应付,你们不必言声。”
唐雪落心中微甜,明白姬澄澈是想护着自己,以免卷入眼前的纠纷里令自己为难。
或许,在他和林隐的印象里,自己还是那个连伞也举不动被婆婆宠溺着的小丫头。
林隐不置一词,当先往天道宫行去。
三慎道人顾不得落在后面的姬澄澈和唐雪落两人,紧走几步跟上林隐,暗想这杀了度远师叔的贼子胆大妄为,可千万不能够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让他跑了。
姬澄澈鼻中低哼,倏然加快脚步要抢到林隐的前头。
唐雪落微微一笑挽住姬澄澈与他并肩而行,道:“澄澈哥哥,如今天道教的俗务皆由天海真人执掌,他素来法度严谨不苟言笑,教中弟子俱都敬畏有加。你和林隐哥哥只要将来龙去脉向他解释清楚,想来多半不会有事。”
姬澄澈乖乖地点头,安慰她道:“你放心,我是来观礼的,惹事的家伙在前头。”
唐雪落望着他莞尔一笑道:“我当然知道,你却不必哄我宽心。若有一日,你当真肯听话不惹是生非,便不是我认识的澄澈哥哥了。”
姬澄澈歪过头看她,正对上了一双转星妙目,但见眼前人清清朗朗柔情脉脉璨然光华含笑花靥,鼻端隐隐嗅到丝丝缕缕倾动人心的甜美淡香,心底里不由****软麻生出异样来,笑道:“完蛋了,我一直当自己是个头顶云天脚踏大地的男子汉,怎么在你心中却是个不安本分无事生非的强盗?”
唐雪落轻轻唔了一声,笑道:“好像是长大些了,越来越有自知之明了呢。”
又听姬澄澈问道:“商婆婆可有随你一起来?”
唐雪落摇头道:“婆婆在闭关修炼,准备晋升圣境。”
姬澄澈欣喜道:“婆婆就要入圣了?”
唐雪落颔首道:“婆婆说等她踏入圣境之后,便要追寻爷爷前往北海冰瀑,完成他的夙愿。”
姬澄澈“啊”了声,对商梵衣油然生出钦佩之意,更想到巫圣唐虞虽已去世多年,但在世上终还是有那样一个女子对他念念不忘相知相守,未始不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与幸运。
他禁不住自言自语道:“不晓得等以后,会不会也有谁像婆婆那样牵挂我?”
唐雪落明眸转动口中嗔怪道:“你怎知不会?”
姬澄澈闻言眼中绽放异彩,脱口而出道:“你说的……可当真?”
唐雪落自感失言,别转过俏脸,耳根却是红了,犹如风中静静开谢的紫云兰。
山道的那一边,林隐微微皱起眉头停下脚步默默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