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昌明此刻的样子实在叫人看得头皮发麻,他还光着身子,更能看清那筛糠似的动作,肥胖的肉不受控制的哆嗦着,而脸上青白的没一点血色,两只眼使劲瞪着,似乎前面有什么令人恐怖的东西,上下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屋里越是安静,这声音越是清晰到心惊胆颤。
“二弟?”姚昌骏自诩胆大,却也双脚僵在原地,硬是不敢上前查探。
他小心翼翼的喊了声,见姚昌明没有半点反应,像是魂魄离体了似的,不由心里一悸,这是看见啥脏东西了?
“二弟!”
他声音拔高,又喊了一嗓子,然而,这一声,也并未把姚昌明丢失的魂魄给叫回来。
“老、老爷,二老爷这样子,像是,像是……”姚府的管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颤着声提醒,“像是离魂症啊……”
姚昌骏闻言,瞳孔缩了下,这会儿,外面的小厮已经被冷水泼醒,但醒过来的反应几乎同步,皆是连滚带爬的喊着“鬼啊,有鬼,救命啊……”,院子里凄厉的叫声此起彼伏,哪怕是被护院呵斥,都按不住。
“老爷,您看这事儿……”
“把他们都叫到一个房间先控制起来,约束好其他各房的人,谁要是敢胡乱传消息,多嘴多舌,惑乱人心,老爷我就打杀了谁!”
“是,老爷……”管家拧着眉头,心想全府这么多张嘴,哪里能管的住啊?
“赶紧去喊李大夫来!”
“是,老爷……”
李大夫是姚府的府医,医术不能说多高明,主要是用着方便,京城许多官宦之家都会养着个大夫,一来是随叫随到,节省时间,二嘛,就是口风紧,哪家府上没点见不得人的阴私?用外面的大夫,很容易传扬出去,府医就省心多了。
管家去下达指令的空当,姚昌骏又试着喊了两嗓子,奈何,姚昌明依旧没点反应,他的心不由一点点的沉下去,眉头紧锁,焦躁的在屋里走来走去。
这时,他的长随走进来,惨白着脸禀报,“老爷,奴才挨个问了,那些个昏倒的都说是看见了,看见了一只鬼,才吓晕的……”
姚昌骏瞪起眼,厉声呵斥,“鬼?胡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什么鬼?你信吗?”
长随低着头,战战兢兢的道,“老爷,奴才原本也不信,但他们,众口一词,指天发誓说看到了鬼,奴才瞧得出,他们不像是撒谎了,他们说那鬼,那鬼身高八尺,眼睛似铜铃,还流着血,白惨惨的脸,张着血盆大口,从头到脚一身黑,像是阴间的,那位黑无常大人……”
“胡说八道!我看是有人装神弄鬼!”姚昌骏哪怕心里打鼓,但嘴上却不能做出附和之言,他但凡露出一点动摇的念头,传出去,姚家就会成为别人茶余饭后的谈资,光看热闹还好,就怕有人借题发挥,害他姚家名声。
搁在往常,见姚昌骏这般疾言厉色,长随早就有眼力见的住嘴了,但此刻,他却控制不住,心里实在太恐慌了,下意识的就想宣泄,“老爷,可能,可能不是装的,他们说,那鬼,神出鬼没,一下子有了,一下子又没了,时隐时现,飘忽不定,脚还不沾地,像是在飞,若是活人装的,那是怎么办到的?哪怕轻功绝顶的武林高手也不可能啊……”
姚昌骏听的后脊梁窜上一股寒气,他不由退了两步,跌坐在凳子上,喃喃道,“怎么可能呢?不,不可能,那种东西,为什么会来姚家?难道……”
他僵硬着的转动着脖子,缓缓看向姚昌明,杨昌明诡异的维持着刚才的姿势,身子也依旧在抖动着,上下牙齿碰撞的打颤声,简直毛骨悚然。
他忽然坐不住了,刚要起身离开,府里的李大夫背着药箱,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大冷的天,急出了一头汗,看见姚昌骏,先行礼,“老爷……”
姚昌骏摆摆手,“赶紧去给二老爷看看。”
“是……”
李大夫来的路上就听到了府里闹鬼的传闻,还说二老爷被鬼惊的魂魄离体,他原本不信,以为是无稽之谈,谁想只看了一眼,就信了三分,这模样,分明就是惊恐过度,失了魂魄,他视线往下一扫,心里顿时咯噔一声,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会儿却也顾不上旁的,先把二老爷叫醒才是正事。
拿出银针来,在姚昌明肥胖的身上一阵忙活,一盏茶工夫不到,就见姚昌明有了反应。
他下意识的要往后躲,像是惧怕眼前的怪兽,会扑上去吃他,嘴里嘶哑的喊着,“鬼,鬼,有鬼,来人啊,有鬼啊……”
他越喊越大声,使劲的挣扎,李大夫和管家同时按着他,才堪堪制服,一个飞快的取针,一个恳切的安抚,“二老爷,您别怕,没有鬼,您看仔细了,是老奴啊,还有李大夫在跟您治病,您别动啊,省得针扎偏了再伤着您……”
也不知道是这话起了作用,还是针灸厉害,姚昌明折腾的浑身大汗后,总算眼神清明了几分,只是脸色依旧难看,整个人虚弱的好像被鬼魅吸干了血,瘫在床上,粗重的喘息着,仿佛随时都要再晕过去。
管家帮他盖好被子,遮了遮丑。
李大夫闭着眼,给他把脉,神情看起来很是凝重。
姚昌骏上前两步,打量着他二弟,试探的问,“二弟,现在怎么样了?”
姚昌明迟缓的抬起头,眼神里的惊惧还未褪去,夹杂着几分恐慌不安,哑声道,“大哥,我,我很不好,我可能要没命了……”
“胡说!”姚昌骏见他这副吓破了胆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恼怒,“之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给我一五一十的说清楚,不准有任何隐瞒!”
姚昌明闻言,下意识的又哆嗦起来,摇着头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大哥,你放过我吧,我会没命的,大哥,你救救我……”
他语无伦次,说到后来,忽然崩溃的嚎啕大哭,鼻涕眼泪齐流,狼狈的没眼看。
见状,姚昌骏也是无可奈何,沉着脸走到门外,把管家留下宽慰姚昌明,等李大夫把脉完脉,喊了出来问话,“二老爷的病情如何?”
李大夫说了一堆专业术语,末了才为难的道,“二老爷受到惊吓,旁的倒是好治,吃几副安神汤,再辅以针灸就可,唯独,唯独那处……”
他说的含蓄,姚昌骏却听的明白,再想到刚进屋时看到的画面,面色不由变了,“怎会如此?”
“恐则伤肾,惊则气吓。”
“那以后对子女缘可有影响……”
李大夫低着头,艰难的道,“恐子女缘浅薄了,甚至行房都……”
很不现实了呢。
姚昌骏身子晃了下,晴天霹雳不过如此,虽说他二弟膝下已经有了个儿子,但只一个太单薄了,今年也才六岁,变数太大,万一养不住,他二弟这支岂不断了香火?
而且不能行房,这对男人来说太过残忍,说出去就是奇耻大辱。
半响,他才镇定下来,“还能治吗?”
李大夫也没敢把话说死,含糊道,“可以多请几位大夫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