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要不要叫呀,叫醒会不会发怒生气,或者杀人呀?现在如果恒王不高兴了,杀个把奴才,想来是不会有人计较的。贵喜犹豫了好半天,但看了看天色,时候不早了,得起来着装准备了,不然一会儿五总管过来,可就麻烦了。要不没人跟自己挣这撷芳殿的差事,这那是伺候人的事儿,那是颐指气使的一殿总管啊,这就跟天天上刑场差不多,提着脑袋干活儿。
贵喜又看了看床上的恒王,给床头站着的管事宫女八宝儿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去叫醒王爷。八宝儿低着头假装没看见,开玩笑,你贵总管都不敢,凭什么叫她一个宫女去冒险,哼,以为总管太监是那么好当的!
贵喜看八宝装看不见,不动,没办法,只好上前,在恒王的床头轻声道:“王爷,天色不早了,该起来更衣了!”其实多年的军旅生涯,早就造就了恒王机警灵敏的个性,从贵喜一进正殿,他就知道了,可他就是不动也不出声儿,想看看这小子怎么应对。
“知道了,准备搭理吧。”恒王在里头答话儿道。贵喜松了口气,看了八宝儿一眼。八宝儿默不作声的,轻轻的把床帐挂好,门口站着几个捧着洗漱用具的小太监,恒王翻身起来,几个小太监立刻上前,跪在恒王跟前,并把铜盆高高举起,让恒王洗脸。恒王鞠起水,快速的洗了脸,这个小太监马上退下去。恒王站起来坐在屋里梳妆台的椅子上,贵喜立刻上前,轻手轻脚的把恒王的头发给拢起来,梳成一个髻,束在头顶,用一块网布把头顶罩上,才轻轻的带上双龙抢珠的紫金冠,插上金簪,而后从一旁的小宫女的手上,接过一件藏青色绣大头四爪金龙的袍服,给恒王换上,系上盘龙带,贵喜跪下给恒王换上一双薄地黑缎面描金线的朝靴,最后起来,道:“王爷好好。”
恒王从梳妆台的镜子里看到一个眉头微锁,衣着翩翩,器宇轩昂的青年王爷的样子。恒王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半晌,是呀,自己早就是那脱了稚气,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了,只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了,没人和自己分享喜悦与忧伤,自己的爱与忧愁,恒王闭了闭眼睛,想尽量的不去想,想从自己的脑袋里剔除掉那个人的影子,可是只要自己一闲下来,特别是一回到京城,来到皇宫,就不由自主的想。
自己军务繁忙,可是一有时间就给她写信,虽然知道这些信再也送不出去了,可他依然不停的写,写完就放到那个连心锁的紫檀木匣子里,不让任何人触碰,以至于跟着的人以为是大齐的顶级军事机密,其实里面只是些日记般的情书,那不是军事机密,而是自己内心深处最深的秘密。
那个柔弱的如同菟丝子般的女孩,纯洁的如同九冬瑞雪的女孩,那个温顺的如同草原上羔羊的女孩,已经离自己远去了,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个世上唯一和她相连的,或许她最最牵挂的,就是她留在这世上的她的血脉,她的儿子了,或许自己马上就能看到了,或许自己有幸能看到……暖阁天蓝色喜从天降的暖帘微微掀开一条缝,有小太监从缝里看着贵喜。贵喜看了一眼站在镜子前面发呆的恒王,悄悄的走过去,那个小太监道:“贵总管,大总管过来了,听说王爷正在梳洗,就去耳房歇着喝茶了。”说完一缩头,走了。
恒王在镜子里就看到有人在贵喜耳朵旁嘀咕了,不用想也知道,大概是五福来了,遂转过身来。贵喜连忙上前禀明,说五福来了。“那就走吧!”恒王从撷芳殿出来。贵喜赶上前,从八宝儿的手里,拿过大毛墨狐皮披风,给恒王穿上。
五福刚坐在耳房,茶还没喝一口呢,按他的想法儿是,这位王爷不知道得磨蹭到什么时候呢,原来和皇上在上书房读书的时候,时不时的就犯混,闹腾起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皇上那时候都让这位三分。这才坐下,就听外面哨探的小太监说,恒王爷从撷芳殿出来了,五福打了个楞,如同蜜蜂折了一般,从椅子上弹起来,大步从耳房出来,快步走到恒王前面请安。“走吧!”恒王淡淡的说了一句,大步往前走去,后面的人,一路小跑儿着跟在后面。
门口停着一台暖轿,四个身强力壮的司礼监太监,看到恒王出现在大门口,立刻单腿儿点地,请了安。五福上前给打轿帘,恒王低头转身坐进去,外面一声起轿,暖轿稳稳的被抬了起来。贵喜带着十几个太监,八个宫女捧着一应的东西,跟在后面。
恒王从暖轿的窗户看出去,这金陵的行宫,没有京城的皇宫高大威严,多了些小巧玲珑,到处都透着水乡的神韵,布局紧凑玲珑,错落有致,是个休闲娱乐的好地方,可此时此刻,谁又有心情游山玩水呢,这里住着食不下咽的主人,陪着些诚惶诚恐的奴才罢了。r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