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不错。李纳还比不上李希烈和吴少诚。后者二人是靠军事起家,在军队里拥有极高的威望。”武元衡说道,“但他李纳不行。他是凭借着阴狠的手段,强行霸占了父亲遗留下来的节度使一职并控制了平卢节度。这种‘控制’力是很薄弱的,远远比不上亲自打来的功勋。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李纳所面临的就是信任危机。他手下的官将,不可能对他极度忠诚。这也是为什么,当初淮西一致全力对抗王师,而平卢内部争论不休的原因。李纳,难以服众。这样一盘散沙的平卢,就算有百万雄师又有何可惧?更何况,皇帝陛下施行王道与霸道并济,重压之下平卢已经别无选择。我相信,李纳最终会败在自己人的手里,根本用不着我们耗费一兵一矢。”
众将都愕然的面面相觑,似乎难以相信。
武元衡呵呵的笑道:“纸上谈兵,大家姑且听之,信不信都没关系。不过,我们还是必须随时做好战争的准备。”
“是!”众将一齐拱手应诺。
“高固、李愬、李祐。”武元衡下令道,“从明天起,你们三人每天轮流率领三千轻骑,前往青州城门附近逡巡。没必要挑衅,更不要交战。我要青州的兵马,全都变成惊弓之鸟,这就足够了。”
“是!”三将一齐抱拳领命。
武元衡微笑道:“马上就会有结果了。”
接下来一连三天,东征军的骑兵每天都在青州城前走上七八个来回,把青州城头守城的将士惊吓得紧张不堪。李纳更是亲上城头来观敌,不知道武元衡要卖弄什么玄虚。就算他明知道这是骚扰详攻,也不敢掉以轻心不作防备。用兵之道虚实难辩,万一这几十次骚扰之后来个真打,那该如何是好?
因此,青州军一连几天都是高度紧张严阵以待,丝毫不敢放松。每逢听到马蹄声,就惊叫着跳起来,拉满弓弩了严阵以待。偏偏东征军的轻骑跑到离城门一箭之地又折回了,个个哈哈大笑,极尽嘲笑讥讽之能事。轻骑走后,守在城头的青州军如释重负个个瘫坐下来略作休息。可过不了多久,又会有一拨人马来骚扰。他们又要严阵以待随时准备战斗。
如此周而复始,青州军将士已经是心衰力竭疲惫不堪,精神更是接近崩溃的边缘。可李纳更不敢打开城门与东征军一战,那根本就是找死的做法。
时间一天天流逝,东征军依旧每天前来骚扰,后来还喊上了话。他们告诉青州军,只要李纳肯降,青州城内保证不杀一人;等到朝廷许诺的时间一到,十万大军一起攻城,到时玉石俱焚,人人难逃一死!
青州城内,已是军心涣散人心离散。最初力挺李纳抗拒朝廷的那一拨人,也有些哑了声不敢大声说话了。任谁都知道,这一场战争还没有开打,就已经有了结果。这种时候,已经不会有奇迹发生。
腊月二十九,天色居然放晴。寒风稍止,柔和的阳光照在身上,还略有了几分暖意。
武元衡亲率一万飞龙骑,走到了青州城前。李愬飞马上前,一弓三矢射了一箭进城。箭头上,都绑着一份武元衡亲笔书写的‘劝降信’。
三支箭,都送到了李纳的手中。
李纳带着众将,走上了城头,看着城外列鼎陈兵的阵势,慨然长叹。
所有人,都黯然的低下了头。
武元衡看着城头那批人,露出了微笑。
没多久,城头咂咂的打开。李纳穿着一身囚衣白服,手捧一枚玺印走了出来。李愬拍马上前,接过了李纳手中的玺印,并将他带到了武元衡的面前。李纳的身后,百余名官将全都卸甲去剑,徒步走了出来。排成两排,拜倒在道旁。
武元衡目光炯炯的看着李纳,说道:“李帅终究是深铭大义之人。因你一人之仁,避免了这一场兵事浩劫。本帅代表大唐子民,感谢你的大仁大义。稍后回朝,本帅也会在皇帝陛下面前为李帅美言赞誉。”
李纳抬头看了一眼高高在上的武元衡,慨然叹道:“时也,命也。我既已走出这青州城,就没指望能有什么好结果。带我回长安吧!只希望武大帅,不要为难城中百姓与这些官将。”
“放心。临行时陛下有言,此次东征不宜杀伐。因为所面对的,都是大唐的同胞骨血。这一次平卢不战而定,就是最好的结局。皇帝陛下定然非常的高兴。本帅,也不会妄杀一人。”武元衡扬了一下手,“来人,请李帅下去休息,好生伺候——传令,高固率领飞龙骑,先进青州城。李愬、李祐率领骑兵紧随其后。董重质率三万步兵进驻城内戒严,其余兵马由王沛、李珙统率,驻扎于城外。严明军令,敢有虐待俘虏、惊忧百姓者,杀无赦!”
“是!”周围众将一起大声应诺,个个神采飞扬豪气四塞。李纳被这股气势惊得浑身一颤,随之长长的叹息,垂头丧气的被几个小卒带走了。
董重质等人不得不惊讶的叹服:“不战而屈人之兵,上上之策;审时度事料事如神,武大帅真是大智大勇的一代儒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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