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军营,辖底顿觉一身轻松。
在军营里,辖底既不敢挥刀去杀人,也想不出破敌之策,他的智慧和谋略,怎么也融入不到战场上去,尴尬至极。
可是,离开军营不久,辖底又感到孤独了,辽阔的原野上,只有他一个人在郁郁独行。
秋风紧了,天空乱云飞渡。
痕德堇可汗让他回去主持国政,现在,各部落的夷离堇都随大军出征了,国政大多在军队里,自己当然没什么事情可做。
辖底觉得,回去以后,他会更孤独。
辖底看到日已西斜,而距离自家的营地,最少还有一日多的路程,辖底觉得该找牧户住宿了,一边前行,一边四处张望,寻找牧户的营地。
在一处一山傍水的地方,辖底看到了三顶毡房。
辖底想,有三顶毡房,一定是大户人家的营地,便快马加鞭向营地跑去。
到达营地,辖底刚刚将马拴在拴马桩上,正要进毡房问讯,突然传来了急骤的马蹄声响。
辖底向马蹄声望去,正有十几匹马向这里跑来。
待马队来到近前,辖底已看清,是清一色的年轻人,为首的是痕德堇可汗的儿子达鲁古,还有释鲁的儿子滑哥、自己同父异母兄长罨古只的儿子台哂,以及狼德的儿子奴瓜,其余人则不认识。
辖底早就听说,有一帮年轻人,都拜了把子,经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无所事事。
契丹民众家的青年,不参军打仗,是要掉脑袋的。
而他们这些贵族子弟,则在法律之外逍遥。
当年,铲除狼德势力的时候,狼德的儿子奴瓜还小,人们都不忍心对他举起屠刀。
当年的孩子,现在早长成五大三粗的壮小伙子了。
辖底还看到,达鲁古的肩上竟然还擎着一只鹰,便觉得奇怪。
这时,来到近前的年轻人都已看清辖底,纷纷下马,与辖底打招呼,将辖底让进了毡房。
辖底不解地问:“这是谁的营地?”
达鲁古哈哈大笑,说:“我父亲整天让我随军打仗,吵的我麻烦,便到这远离可汗营帐的地方,自立营帐,却也逍遥痛快。”
辖底知道,达鲁古不关心政务,更不爱打打杀杀,整日以狩猎为乐,寄情与山水之间,是契丹有名的逍遥公子。
十几人分别钻进了两间毡房。
辖底听说这营地原来是达鲁古的,立即摆出了长辈的姿态,老气横秋地坐在了尊贵的位置上。
大家坐定,辖底瞅着达鲁古的那只鹰,问:
“你啥时候养了这只鹰?它能帮你狩猎?”
达鲁古立即将骄傲的目光瞅了一眼立在他身后的鹰,意满自得地说:
“这鹰叫海东青,是女真人的神鸟,我费了好多精力才弄到一只。别看这海东青个头不大,却凶猛无比,今天的两只野兔,可都是它抓到的。”
辖底也想摸一下海东青的,看到那海东青目光阴冷,便没敢伸手。
奴瓜问道:“您不是是军中指挥打仗嘛,这是要到哪里去?”
辖底自得地晃了一下脑袋,说:
“我们的大军已经征服了乌古和小黄室韦,现在正兵分两路,分别向大黄室韦和霫国进军。国内不能没有人留守,可汗派我回来主持国政了。”
奴瓜一懔,说:“所向披靡呀,契丹军队竟然如此厉害。”
达鲁古明显感到厌烦,说:
“大黄室韦和霫国也没招惹我们,为啥要去打人家?我阿爸那人呀,整天就想着打打打,我看呀,说不定哪一天,他就得死在战场上。”
滑哥狡黠地一笑,说:“有我阿爸陪着他,很好呀,他们都死了,我们的耳边就清静了。”
辖底的心中咯噔一下,想到,这些年轻人,怎么和他们的父辈的反差如此大呢?
父辈们的浴血奋战,在他们的心中,似乎仅仅成了各人的爱好。
在这些年轻人的心中,好象一点都没有国家、民族这些概念,心底顿生莫名其妙的悲哀。
辖底当然更清楚,参战的人不但获得了荣誉,还获得了牛羊财富,这些不参战的人一无所获,心中羡慕又说不出口,当然要无端的发牢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