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之前,一封信和一张折子几乎同时离开华亭县以后,徐阶又恢复了原状,天天醉心于打理后花园,似乎大牢里关押的等待问斩的犯人与他毫无干系。
海瑞不同,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忙活,其中之一就是抓捕徐陟的那些从犯。在这之前,他还以为需要现抓从犯,然后从下而上攻破徐陟,没想到土地统计出来,什么事都省了,可以直接将他拿下。
如此一来,主犯被关进了大牢,那些从犯还在外边逍遥,海瑞自然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在写完折子的当天晚上,便按照搜集来的资料仔细布置一番,准备开始抓捕。
由于案子涉及的人数实在太多,不仅有徐府的亲眷子弟,家丁管事,还有一众府外的执事,若是一个个去抓,难免会走露了风声,让人有时间逃跑,所以他便又命人快马回报兵宪蔡国熙。
在这江南地界上,海瑞虽然官高权重,但是他毕竟是文官,除了随行的侍卫之外,就只能仰仗各地官府的兵备武力。
华亭县衙那几个歪瓜裂枣,海瑞是心知肚明的,此番要去同时抓捕那么多的从犯,只依靠他们显然是行不通的。
而蔡国熙是武官,手下有大量兵力,从政的理念与海瑞相仿,驻守的区域也正是应天十府,所以,找他来帮忙是再合适不过。
夜幕慢慢降临,华亭县城的城门马上就要关闭,蔡国熙就带着数百精兵停在华亭县城外面,在城门关闭之前,带着几个亲兵直奔驿馆而去。
海瑞在此等候多时,一看到蔡国熙来了,顿时激动起来,他这几天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就是怕惊动了那些从犯,让他们溜之大吉,现在援手来了,就可以行事了。
蔡国熙也是耿直的性子,与海瑞一样,也是看不惯徐陟的作风,所以一听到这里的案子,立刻快马加鞭赶来。
“巡抚大人,有这等好事要办,怎么不早说啊!”
“抓几个小毛贼罢了,算什么好事,要不是我这实在没有可用之人,也不会麻烦你。”
“巡抚大人客气了,我这人别的没有但是有的力气,就喜欢干这为民除害的事情,众将士正在城外等候,咱们什么时候行动?”
“来,咱们书房细说!”此番规划的抓捕行动规模比较大,牵扯到的人员足有七十多人,想要一下子全部捉拿归案,怕是不容易,所以事先排兵布阵规划路线是必须的。
此外,蔡国熙这大嗓门在院子里咋咋呼呼的,说的多了难免会被别人听见,若是走漏了风声,那就白忙活了。
书房之内,整洁的墙壁之上,挂着两幅地图,上面都用红笔画了不少圈圈,其中一幅是华亭县城的地图,另外一幅则是整个县域的地形图。
“你且看这”。海瑞指着地图上县城内的一栋大宅院说道:“这里便是徐府,也是此番行动最重要的目的,总共需要捉拿犯人四十九人!”
“呵!”蔡国熙感叹道:“这是要将徐家一网打尽啊!”
海瑞摇摇头,特意嘱咐道:“这是徐阁老的宅子,你们去抓人的时候,千万不要冲撞了徐阁老。”
“嗨,这你就放心吧!”蔡国熙“咚咚”的拍着胸脯道:“别看我们当兵的都是粗人,该细心的时候肯定会细心。”
“如此,我便放心了。”海瑞说罢,递过一摞纸张,接着说道:“这是需要抓捕的犯人画像以及基本资料,莫要抓错了人,更不要放走一个。”
“待老子将那徐府团团围住,然后进去挨个排查,任何人都插翅难飞!”蔡国熙一边翻看纸张一边自信道,忽然顿了一下,问道:“这里怎么还有两个人,写着徐阁老的次子三子?”
“唉!”海瑞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二人也有涉案,虽说是徐阁老的爱子,但是本官也无法视若无睹啊!”
徐阶的三个儿子中,如今只有大儿子在朝廷为官,二儿子和三儿子都在家中,这些年也和二叔徐陟一起干了不少坏事,几乎全都被海瑞查了出来。
蔡国熙自然是知道徐阶的,要是一般的人,看到徐阶的儿子肯定就不敢动手了,但是他的性格与海瑞有些相似,就像个牛犊子一样,天不怕地不怕。
接下来,海瑞又指着县城内其他十多个红圈说道:“这几个地方都是所谓的徐府执事,还有这里……”海瑞又指着另外一幅地图说道:“这几个村镇上,同样有所谓的执事,不过路途遥远,你们对这里不太熟悉,所以就交给我的人去,城内的十多个执事就交给你了。”
“小事一桩!”蔡国熙哈哈一笑,揣着名单与地图出门去了。
月亮再次升上了天空,华亭县城的街道上也慢慢恢复了宁静。初秋的夜晚比较寒冷,而这小城内更显得萧瑟。
位于县城西城墙的中间,是一座有些古旧的城门,这座城门自从建成之初就一直这样,除了日益斑驳之外,未曾变过。
城门之上建有城楼,里面正在不断的闪烁着火光。
“阿嚏!”正在城墙上巡视的一个兵卒打了声喷嚏,搓了搓手,抱着双臂回到了城楼之中,连忙挤到火光之前烤烤火。
“二蛋,你又偷懒了吧?这才出去多久就回来了,这段城墙全都看过了?”
“你懂啥,这天太冷了!”
“天冷跟你偷懒有什么关系?”
“我说有关系了吗!”
“好了,有什么好吵的!”一个头领模样的人不耐烦的说道:“再在这里聒噪,老子让你们今夜都在城墙上巡逻!”
这些看守城门的人,每个都会偷懒,按理说巡视城墙的时候要几个人一起出去,但是他们为了省事,每次只派出一个人做做样子,反正这里多少年来从来没有出过什么事情。
只不过每当二蛋出去巡视的时候,大家都会开他的玩笑。
“听着没?你再聒噪,老大就罚你出去!”二蛋说完,得意的看了一眼对面说自己偷懒的袍泽。
头领不悦,瞪了一眼二蛋,刚要呵斥,忽然听到一阵马蹄声,直奔城门而来,在这寂静的夜里,“咚咚”的马蹄踏地的声音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