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须有——这就叫莫须有的罪名。”
“这就叫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上一定是听了小人的谗言。”
“本钦差只管上命下传,来人,铐上。”钦差扫视一下人群,然后大声道。
程班主、魏明远和谭为琛刚想将谭国凯扶起身,钦差大手一挥,两个锦衣卫拿着一个木枷走到谭国凯的跟前。钦差又挥了一下手,不一会,一辆囚车停在谭国凯的面前。
“把谭国凯铐上,押上囚车。”钦差大声道。
谭国凯在昌平公主和谭为琛的搀扶下,慢慢从地上爬起来。
程向南突然冲上来,扑在谭国凯的怀里:“爹,是孩儿害了爹,爹要是不到应天府来嫁女儿,就不会——女儿太不孝了。”程向南哽咽啜泣,语不成句。
谭国凯用手抚摸着程向南插满珠花的头——盖头早就被拿掉了;眼泪也已经洗去脸颊上的脂粉:“傻孩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都会来的,在哪儿都是一样的。”
谭国凯的眼眶有些潮湿:“爹和娘本想风风光光嫁女儿,没想到——是爹虑事不周,弄砸了女儿的终身大事。爹好悔啊!”
昌平公主脸色苍白,头发散乱,这种情形,十九年前,她曾经经历过,她知道这次的结果会是什么。
谭为琛紧紧地抓住母亲的胳膊,右手扶着她的腰。
他心知肚明,母亲在撑着,她的身体出了非常严重的问题,但母亲不想让老爷看出来——在突如其来的厄运面前,昌平公主选择了坚强。
十九年前,她和老爷就是靠着坚强才活过来的,冉秋云和尧箐小姐也在一旁搀着——或者扶着昌平公主,谭家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厄运的降临。
“爹,孩儿要跟您一起到京城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程向南道。
“傻孩子,他们只是要抓爹一个人。程班主,您过来一下。”谭国凯道。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戴上木枷。”赵明道大声道——这是赵明道第一次开口说话。
两个锦衣卫将木枷戴在谭国凯的脖子上,将双手锁上铁链子。
“钦差大人,可否让国凯和家人说几句话,国凯不会耽搁大人太久,说完之后,国凯就跟大人走。”
赵岳伦捋了几下八字须,然后道:“谭国凯,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不要让我们太为难才是。”
“钦差大人说的极是,国凯说几句话就随你们走。”
“赵大人,就让他们说几句吧!”赵明道望着钦差道。
“谭国凯,你务必抓紧时间。”钦差道。
“一定——一定。”谭国凯说完后,走到程班主的跟前,“程班主,婚礼照常举行,他们只抓国凯一个人,不关你们的事情。”
“谭国凯,婚礼,你们可以照常举行,但钦差大人奉上命,已经派人将秦淮戏院查封,至于在什么地方举行婚礼,你们斟酌着办吧。”赵明道道。
“查封秦淮戏院,这也是皇上的意思吗?”谭国凯自觉脊背上一股冷气直往上窜——事件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本钦差刚才不是说了吗?本钦差是奉上命行事,不仅仅是秦淮戏院,你们谭家在各地的店铺和作坊,已经被悉数查封了。”
“可圣旨上只是说将国凯押赴京城,并未有查封我谭家店铺和作坊之意啊!”
“谭国凯,你休得多言,查封之事,等你到京城以后,自会明白。本钦差实话跟你说了吧!我们不但查封了谭家所有的店铺和作坊,你们在歇马镇的谭家大院和在应天府的谭宅也被查封了。”
“这——”谭国凯一时语塞,皇上要治他欺君谋反治罪,而翟中廷之流则要借此机会鲸吞谭家的所有财产。
“这戏院招谁惹谁了?查封人家的店铺宅院,这是哪家的王法?”人群中有人大声道。
“可不是吗?谭家一定是遭到了小人的暗算和陷害,他们想借此机会霸占谭家的财产。”另一个声音回应道。
仿佛是要证明什么似的,谭国栋和贺管家领着两个人来了。这两个人,一个是怀仁堂的掌柜焦子孺,一个是一品斋的掌柜齐大湖。两个人的脸上全是汗,脸色也很不好看。
看到焦掌柜和齐掌柜,谭老爷便知道钦差大人所言非虚。
“两位掌柜,快跟老爷说吧!”贺管家道。
“老爷,咱们的铺子被官府查封了,一品斋也被查封了。”焦掌柜道,“本来,我想把药铺的事情安排好再过来喝喜酒的,不曾想我们刚开门,就有一群衙役把店铺团团围住。”
“店铺里面的伙计呢?”谭国凯问。
“回老爷的话,伙计们都呆在店铺外面等我的信呢。”
“焦掌柜,你回去跟伙计们讲,让他们先回老家去,焦掌柜把他们的地址留下来,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谭国凯会请他们回来,时间以两个月为限,如果谭国凯无回天之力的话,就让他们另谋生路。焦掌柜,齐掌柜,国凯拜托你们一件事情。”谭国凯低声道。
“老爷请吩咐。”
“请你们设法通知所有店铺的掌柜——包括其它几个地方的店铺、作坊的掌柜和主事,把我跟你们说的话跟他们说一遍。拜托了。”
“老爷请放心。我们把所有伙计派到各地去。”
“什么样的滔天大罪,既查封人家的店铺,又查封人家的宅院。这不会是皇上的意思吧!”一个围观群众道。
“这皇上一定是糊涂了。”另一个人道。
“别乱说话,小心你的脑袋才是。”
“这如果是皇上的意思,就应该写在圣旨里面啊。”
“嗯,单从圣旨上看,抓人是皇上的意思,查封宅院和店铺应该是下面人的意思。”
“可不是吗!谭家是青州府的豪门大户,生意做到南方各大城市,很多地方官都垂涎谭家的财产。”
“照这么说,谭老爷被抓,一定另有蹊跷。”
“是啊!这谭老爷一定是被人陷害了。”
程向南走到谭国凯的跟前:“其宝,你过来。”
梅其宝走到谭老爷和程向南的跟前:“老爷,您和谭家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其宝和南儿已经没有心思结婚了。爹是大慈大善之人,上苍一定会保佑老爷,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爹到京城去,我和南儿也到京城去,他们不让我们随您同行,我们就跟在后面。”梅其宝含着眼泪低声道。
“对,这戏院不要也罢,我们程家班即日启程到京城去。”程班主道,“钟掌柜,各位兄弟,各位宾客,你们也看见了,今天,诸位的喜酒,肯定是喝不成了,但我程五洲还是要谢谢各位的抬爱。如果有机会,程五洲一定给大家补上。”
程班主口中的钟掌柜应该是夫子庙某一个商家的掌柜,此时,他的身后站着一大班人。
钟掌柜道:“程班主,您用不着跟我们客气,遇到这种事情,您就是让我们喝,我们也喝不下去啊!”
“谭国凯,我们可以走了吗?”赵明道道。
“大人,请您再给国凯一点时间,让国凯和家人说几句话。”
钦差和赵明道对视片刻,然后道:“谭国凯,抓紧时候,不要耽误我们赶路。”
“谢谢钦差大人。”谭国凯走到昌平公主的跟前,用手理了理昌平公主耷拉在脸颊上的几缕头发。
昌平公主双眼带泪,望着谭国凯的脸——她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她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太过悲伤。
“昌平,事发突然,国凯只能长话短说了。”
“老爷,您说,昌平听着呢?”
谭国凯低声道:“不要埋怨上苍,上苍对我们不薄,他老人家把琛儿还给了我们,我们应该知足了,钱财乃身外之物,一家人能在一起过几年安稳踏实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谭国凯的眼睛里面没有眼泪——他在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
“皇上只是想治国凯一人的罪,这说明皇上还念着你们的兄妹之情的,和十九年前相比,这次,国凯赴京不会比十九年前更凶险,国凯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昌平不必担心,昌平一定要放宽心,谭家就交给你了。”
“老爷,昌平不知道该怎么办,谭宅和谭家大院已经被查封,这么一大家人——”昌平公主道。
“国凯很担心老太爷和老太太,你们先回歇马镇,然后带上老太爷和老太太到普觉寺去,霍家洼也可以去,我们不是在霍家洼建了一所学堂吗?学堂是可以落脚的。昌平切记,千万不要投奔族人和亲友,这样会连累他们。”
“昌平明白,老爷,我们要不要知会一下欧阳大人呢?”昌平公主压低声音道,这些话是不能让赵明道和钦差大人听见的,
“可以去找他,但要叮嘱他谨慎行事,如果没有十分的把握,千万不要贸然行事。”
谭国凯眉头紧蹙:“如果欧阳兄再出事,我们就没有一点机会了。国凯到京城才能知晓欺君、谋反之罪缘何而来。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构陷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