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禁失火,你也敢说是不得民心,上天有感么?乐天虽然脸上带笑,眼底的神色却是带着几分轻蔑。
话音刚刚落下,乐天心中便后悔了,暗暗责怪自己犯了年轻气盛的毛病,这一反嘴便得罪了一位上官老爷。
有几位官员听乐天出言,也是轻轻一笑。
乐天所说的明道元年禁中走火,是指仁宗年间宫中刚刚修好了文德殿,当夜便发生火灾,一路蔓延到崇德殿、长春殿、滋福殿、会庆殿、崇徽殿、天和殿、承明殿堂、延庆殿这八处宫殿,宫室基本被烧毁。
当时已经就寝的宋仁宗和皇太后慌慌张张跑到御花园避火灾。火灾后,皇帝没了处所,只好移居到延福宫。
“你这小吏倒是牙尖嘴利,口不饶人!”叶知州笑骂,随即又点了点头:“这小吏话虽说的刁钻,却也不无几分道理,本朝明道年间宫禁失火,时宦乾置狱治火事,后查明是为宫中裁缝熨斗失火所致。案件与人犯被下入了开封府,而时任开封府权知府事程琳却执不同意见,认为后宫人口密集,御厨里的锅碗瓢盆与炉灶俱接近宫殿的木制建筑,时间久了,质地又干燥,很容易起火,这是天灾,不是人祸。”
顿了顿叶知州又道:“时任监察御史蒋堂又与帝言,宫禁大火看不出明显缘由,或许是上天之意,宫中仆伇皆为弱者,难免不会屈打成招,若君再赐死,那更是加重天谴,我朝仁宗皇帝终宽大处理此事,无人被除死!”
叶知州话说的婉转,也直接表明了自己对平舆火灾的看法。
听叶知州的话音,乐天为陈知县捏着的心也算是放了下来。
那被乐天问住的官员,随即又说道:“陈凌元任上考绩如何,当然不能以一小吏口中评价为准,我等当要询问平舆百姓才是!”
“本官也认为王大人所言极是!”那黄通判如是说道。
闻言,叶知州不可觉察的挑了挑眉头,其余随行官员则缄言不语。
听话音中的意思,这二位官老爷是明摆着要整治陈知县啊,乐天不由的眯起了眼睛。随即想起了陈知县递与自己的那份名单,名单上只有一个姓王的老爷,在蔡州府里担任户曹参军,想来就是此人。
乐天在前面带路,行了不到里许便来到一处院落。这院落是本县的一处学堂,临时被县衙征用来安置灾民。
见有官员来临,那被字置在院落中灾民也是乐意出来看个热闹。
未待乐天等人进门,有口讼佛号传来,乐天等人举目望去,只见一队身披袈裟的僧侣也是向着这处安置灾民的院落走来,每人均面色凝重。
那王参军挑刺儿的说道:“这个时候不赈济灾民,引来这些和尚却是做甚?”
等那群和尚近了些,乐天主动上前施礼道:“见过悟和住持!”
这群僧侣带头之人正是开元寺住持悟和方丈。
“原来是乐檀樾!”见到乐天,那悟和方丈寄稽首道。悟和方丈本是方外之人,见到州城来的老爷自是不需上前见礼。
“大师何故来此?”乐天忙道。
“贫僧听闻县城发生火灾,今日特率本寺僧众送些米粮前来,并为此次火灾中罹难的施主超度!”说至此处,悟和方丈与手下的僧众齐齐的颂了声法号。
“有劳大师了!”乐天忙回礼道。
“敢问陈父台现在何处?”悟和方丈又问道。
“大师寻县尊何事?”乐天问道,又言:“大老爷现在正在赈济安置灾民,想来无时间与大师相见!”
悟和方丈点头道:“若陈父台公事烦忙,贫僧便不急于求见了,还请乐檀樾转告陈父台,按陈父台的安排,本寺己然将开办福田院与慈幼局的房舍收拾打扫出来,随时可以迎孤老寡幼入住;又寻了块上好的田地做漏泽园以葬遗尸荒野者!”
“大师以慈悲为怀,乐某钦佩之至,代平舆乡梓向大师致谢了!”说话间,乐天一揖到地。
口诵佛号,悟知方丈忙扶起乐天,道:“出家人当有悲悯之心,乐檀越又何需如此!”
置办福田院与慈幼局的政令,朝廷己经传达许久,然而各地因为财力之事而久拖不决,平舆能够率先完成,自是本县主官的一大政绩,日后升迁有望。
“如此看来平舆置办福田院与慈幼局,都是佛家的功劳,与那平舆知县陈凌元又有何干?”王户曹参军撇了撇嘴,随即又说道:“今日见那陈知县一身官袍破坏装扮,不过是在二位老爷面前沽名卖直罢了!”
就在这王户曹参军声音落下之际,围观的难民中有一人闻声喝道:“是哪个生儿子不长匹眼的,在这里满口喷粪,污蔑我平舆父母老大人!”
这一声喝骂如同平地惊雷一般,将几位自蔡州来的老爷惊的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