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跟着倒茶添果子,且听龙井问道:“既然尤兄是这样满腹诗书之人,何故离群索居,背世而处?若是肯去考取功名,那必然乃是手到擒来啊!”
那尤生听了,长叹一声,道:“原来贤弟还不曾听闻不才那狼藉的声名么!科考舞弊被人栽赃陷害,终生不得进考场的,再饱读诗书,又有何用!这人生在世,若是没有了追逐那功名利禄的能耐,想必也只能给人当做废物了!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不才放下了书,还能有什么旁的本事!便因着如此,连屈指可数的几个同窗,也生怕惹火烧身,与不才断了来往,那不才无事一身轻,也便罢了,说起来,连不才那婚约也因着不才再没有了平步青云的本事,也给断了,罢了,罢了,不提这些没用的事情,徒增伤感,枉负良辰……”
龙井眼珠子一转,问道:“怎地,尤兄居然只孑然一人,自研究学问?倒也委实是不容易。”
“除了研究学问,不才还能做甚么!”尤生道:“眼下里最后一条路眼看着也断了,不才心中茫然,已然无计可施,唯读书,方能勉强忘却这一点子苦痛……这俗世凡人,更是谓不才一个书痴之名,可悲可叹,可悲可叹……”
还在乎着旁人的看法,想来这尤先生也不曾有旁人看上去的那么洒脱。不过大概便是为着太重视旁人的看法了,尤先生才一再固执己见的罢?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千钟粟,但凡这尤兄台是个有本事的,在乎这许多作甚么!”龙井趁热打铁的套起了近乎,道:“说起这个,那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在小生看来,爱书之人,方才是志向高洁,称得上一个读书人的,那仅仅靠着读书做平步青云踏脚石的,才是当真唐突学问!”
“诶……”那尤生一霎时愣了一下,喃喃道:“龙兄台这句话,倒是与不才一个知己说的几乎一模一样……可是普天之下,读书人有几个不是为了以胸中学识,一展抱负的!”
“知己?”龙井顺势问道:“方才尤先生还说孤单寂寞,身边不曾有同道中人的,也不知道是何时的知己?”
尤生叹了口气,答道:“说起那个知己,本来与不才相谈甚欢,谁知道,昨日里因着不才一时糊涂,未曾信守承诺,这才闹的几乎割袍断义。”
“啊呀,既然投缘,又怎么会为着一件小事轻易翻脸的!”龙井咂舌道:“那小肚鸡肠之人,不去深交也罢!”
“舒兄,他不算是小肚鸡肠之人!”那尤生上了钩,替那舒兄辩解道:“不过是因着舒兄有舒兄自己的规矩。”
“舒兄?”龙井便问道:“那个知己姓舒么?不知是何方人士?既然闹了误会,那在下可代为调停,别看在下这个样子,倒也觍颜称得上一句善于辞令,嚯嚯嚯……”
“事情正处在此事上!”尤生完全给龙井带了进去,一五一十的将舒生的事情说了出来:“那舒兄台,是最最不爱与人交往的,每次一来,总是趁着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时,连舍妹也不愿相见,而且,对不才是千叮咛,万嘱咐,虽说关于他的事情,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但是他却谁的面也不想见,唯有答应了这个条件,才会时时前来,并带着他所拥有的孤本给不才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