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凌霜到了大先生面前,大先生一只手抚摸在了那凌霜的头上,道:“凌霜, 今日里教客人不高兴的,便是你罢?”
凌霜像是风里的落叶,声音也颤抖起来:“是……是小的不好,大先生……”
“知道是你自己不好,也就是了。”大先生展颜一笑,却一下子将手里的白纸扇合拢了。
那凌霜已经不见了,凌霜方才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一只白毛的兔子。
那兔子看上去干干净净,软绵绵的十分可爱,只可惜,双目紧闭,也不见呼吸,显然已经是一个死的了。
我清清楚楚的听见了不少“格愣”一声吞咽口水的声音。
发出这种声音的时候,不是馋了,便是怕了。
“凌……凌霜……”小花蛇目瞪口呆,张了张嘴,终究不曾说出什么来,而那毛鸡,早只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一样是话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在下便用这个兔子,来以示对两位的歉意,不知两位客官可还满意?”大先生全然不像是刚刚杀了一个倌人,而只是像敬了一杯酒似的寻常:“红烧了吃了,拌上葱蒜,滋味想必还可以,来啊,将这个兔子,做一个石锅煲。”
“不……不必了……”小花蛇呲牙咧嘴,俏脸本想做出一副笑容来,无奈因着脸上太僵,却比哭还难看:“大先生……生……客气了……小花蛇,不大喜欢吃兔子……今日里,且先回去了,改日……改日再来尝尝这翠玉居的石锅煲……”说着,怕是有谁拖她的尾巴一般,夹脚便跌跌撞撞的出去了。
那毛鸡见了,也连忙爬了起来,连声道:“我……我也……”
大先生却笑道:“小花蛇客官已经急急忙忙的去了,毛鸡客官再这么去了,未免有些扫兴,来,在下亲为您敬上一杯,与您再次陪一个罪,可好?”
“这个,可不敢劳烦大先生……”毛鸡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倒是咱……该跟大先生赔一个罪……今日里,本那凌霜也是……”
“进门是客,客人怎么会有罪可赔呢,真真折煞在下了,”大先生的笑容教人如沐春风——如果不是看见那凌霜的死相的话。
“您客气了,”大先生含笑让了那毛鸡坐了下去,道:“不过,谁犯了错,也都该付出点代价来,是不是?在翠玉居,在下做错的事情,已经跟毛鸡客官赔罪了。不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不知毛鸡客官,为着方才的事情,预备着如何计算?”
事情一剖为二,大先生已经为着自己的道歉杀了凌霜,接下来,轮也轮到了毛鸡了。
毛鸡一看便是四下里闯荡惯了的,焉能听不懂这里面的意思,嘴角一抽,忽然一拍自己的心窝,掏出了一个赤红色的丹丸来,极其不舍,但是不敢不放的托在了那大先生的面前去:“大先生,旁的之前的,咱也没有,这一粒内丹,也算是,给那凌霄的一个……棺材本……”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先生笑道:“您真是太客气了。”
“无妨……”那毛鸡将那内丹拍在了桌子上,道:“比起凌霄小哥,还是轻一些……”说着,化作一缕黑风,忽然飘散。
那个内丹的大小,像是五百年方能修炼出来的,啧啧啧,真可惜,为着一个寻衅闹事,未免代价付出来的有点大。
大先生便将那内丹一丢,内丹却不曾掉在地上,而是隐然不见了,该是进了大先生自己的虚空界里。
好身手。
整个翠玉居一片寂然,谁也没能发出了甚么声音来。
那大先生却冲着我和死鱼眼走了过来,望着我,笑道:“这位客官,是初初来我们翠玉居的罢?头一次相见,便叫您看到了这样的光景,委实不好意思,这样吧,在下觍为这翠玉居的当家,且自罚一杯,与您压惊。”
说着,拿起了一个小小的金盏,一饮而尽。
众位倌人看见了大先生过来了,俱是低眉敛目的样子,谁也不敢将眼睛抬起来。
我忙也回了一杯,笑道:“惊不惊的,您也勿要说的这般客气,行走三界,哪里是没见过这等子世面的,大先生着实客气了。”
死鱼眼自然也毫无惧色,只是对身边的倌人有些心烦罢了。
大先生的眼睛闪了闪,笑道:“两位客官,果然不是一般人物。”
“大先生谬赞,”我答道:“来便是来一个乐子,旁的事情,我们是不放在心上的,酒甘人美,足矣。”
大先生一双澄澈的眼睛望着我,半晌,方道:“客官,尊姓可是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