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女子终于绝望,被肥九硬拉着踉跄去往黑暗处,那一桌政府人员模样的人里有一个二十出头的人气呼呼的站起来,似乎想要出头管一管,却被身边一个年长的扫了一眼,严厉的道:“坐下!”
这人犹豫了下,扭头四顾,满院子的人,除了叫好起哄的,就是默不作声,重重叹了口气,低垂着头坐了下来。片刻之后,夜空里传来年轻女子悲呼的拒绝:“别……求你,别……”
温谅皱了皱眉头,以他前后两世的见识,自然明白年轻女子跟肥九是怎么回事,可现在看,似乎还是出了点问题,对常成道:“去看看。”
常成早就跃跃欲试,跟随温谅日久,也知道这位小爷的脾气,一般不喜欢多管闲事,可要真是遇到了不平事,却也不会视而不见。
常成站起身,每走过一张桌子,桌边的人就变得安静下来,一一望着他走向肥九和年轻女子消失的黑暗角落,不知是谁嘀咕了一句:“还真有狗拿耗子的……”然后整个服务区陷入了空前的寂静,人人都翘首等待,直到肥九的惊怒响起:“你……干吗?关你屁……哎呦,哎呦,打人了,你敢打人?”
服务区引起一阵骚动,不少人站了起来,显见这个肥九并不是一个人。先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是常成,年轻女子头发散乱,神色惊惶,亦步亦趋的跟在常成身后,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鹿,有点手足无措。
常成见不少人对自己怒目而视,更有几个跑着去看肥九如何了,怕留年轻女子在这边不安全,连她丈夫和四个小女孩一起带了过来。适才离的远,看不太清,这时再看,发现年轻女子尖尖的脸庞,挺直的鼻尖,要不是脸上脏兮兮的,其实还是有几分姿色。向子鱼让她坐到身边,柔声道:“没事吧?有没有受欺负?”
年轻女子哪里见过这样气质和容貌都出众的女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扭了扭身子,头低的下巴都要碰到胸口,支吾道:“没……没有……”
柳娅这会也顾不得怄气,冲着年轻男人道:“你怎么当别人老公的,看自己老婆受欺负还不出头,到底是不是男人?”
被骂不是男人,对一个真正的男人来说是最大的侮辱,可年轻男人却跟没听到一样,依然低着头,抱着怀中的小婴儿,如同一个哑巴,或者说从他身上感觉不到正常人该有的那种……那种属于人的情绪,快乐,高兴,愤怒,悲伤,等等等等,他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只是活着而已。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告诉我们好吗?”向子鱼声音柔和,表情真挚,没有居高临下,也没有怜悯同情,朋友般娓娓道来,很有打动人心的魅力。
年轻女子偷偷看了眼自己丈夫,嘴唇蠕动了两下,柳娅拍胸脯道:“别怕,有什么说什么,我们给你做主!”
年轻女子迟疑了片刻,终于将她和丈夫的事说了出来。原来这两人是黄淮省人,世代沿黄河而居,家境虽然一般,但至少衣食无忧,两夫妻自谈恋爱,婚后恩爱非常,小日子倒也过的去。只是后来生了大女儿后,开始起了变化,公公婆婆重男轻女,对此大为不满,经常指桑骂槐黑着脸的找事,谁知天不作美,接连又生了两个都是女儿,这下别说丈夫一家,就是她自己也觉得不能给夫家传宗接代,是天大的罪过,心中很有负疚感。
生不出儿子,自然要继续生,可赶上计划生育大检查,从县到乡到村,查的一级比一级严,他们三个孩子,是重点检查对象,必须要女方结扎,乡计生委的人和村干部天天在家里候着,无奈之下只好四处躲,刚开始躲亲戚家,躲朋友家,后来住到县里,市里,再后来本省也待不下去,只能出来全国各地的跑,流浪的路上又生了老四,结果还是一个女孩,这样家更不能回了,不为别的,就为了生个儿子争口气,免得被家里人和村里人看不起。
这次他们是打算到江东去,路上没了盘缠,搭了肥九他们车队的顺风车,有次实在没钱买吃的了,年轻女子就跟车上的某个司机做了笔皮肉生意。这也不是她第一次做,出来这段时间,要四处躲避,又没什么文化和技术,老公也得帮忙照顾孩子,打不了长工挣不到钱,总是饥一顿饱一顿,有时候三四天吃不了一顿饱饭。可大人不吃没关系,小孩子饿两天是要出人命的,到了这个地步,身为女人,所能选择的路其实屈指很有限。
她虽然出身卑微,但也是良家妇女,也是有羞耻的,但人到了绝望的时候,羞耻当不了饭吃,挣扎过后,只能咽了这口血泪。这种事她老公也知道,但知道了又能如何,只能像现在这样闭口不言,木然面对罢了。
今晚是那个肥九喝多了酒,又在前几天听跟年轻女子做过的司机私下里吹牛,说如何如何的舒服,心思活泛忍不住了,拿了十块钱就要跟她到角落里解决。她犹豫了下,想让大女儿吃点肉,于是点了头,但走到中途又反悔了,不想再做,所以起了争执,没想到肥九受不了众人起哄,用起了强,要不是常成及时赶到,今晚是少不了这场蹂躏。
听完年轻女子的话,现场一阵沉默,向子鱼和柳娅都是第一次来内地,从来不知道世间还有这样的事,所以震撼之余,却也为这一家人的遭遇感到同情和怜悯。不过温谅洞明世事,早猜到了这一切,所以开始时并不愿意插手,要不是后来肥九使用暴力,也不会让常成出手。世间事各有各的缘法,无论是达官贵人,还是贩夫走卒,做出了选择,必然要承受需要承受的后果,谁也不能幸免!
柳娅看了眼温谅,似乎明白了他起初的袖手旁观并不是为人无耻,又看向年轻女子,忍了忍,却还是问了出来,道:“你……你既然答应了,为什么又不愿意了呢?”
听到这句话,年轻女子第一次勇敢的抬起了头,目光越过众人落到了丈夫身边的女儿身上,曾经的屈辱,卑微,懦弱,和挣扎于命运的茫然无从,全都在这一刻离她而去,她的双眸闪烁着晶莹的光,一行泪流下来,冲刷了脸上的污垢,轻声的道:“今天是我大女儿的生日,我,我不想让她在过生日的时候,妈妈却还是一个陪别人睡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