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十九道,黑白两分明。”
一张棋盘,两篓棋子,两个俊美少年对坐。
甄行秋笑道:“围棋一道,本是博大精深,在棋盘上琢磨一生也不嫌多。不过你我终非此小局中人。我指点你下棋,不过以此为引,推及其他,或言人心,或托世故,以期微言大义之意也。”
江鼎笑道:“多谢甄兄指点。”
甄行秋剪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盘上,道:“你来看这个棋子,有几个气?”
江鼎道:“气?”他见甄行秋并未解释,自己猜测一番,道:“四个?”
甄行秋笑道:“不错,这就是气。”说着指了指棋子周围的四个交叉点,道,“棋子的气如人的气,越多活的越痛快,现在这样子,四气俱全,东南西北尽可腾挪,何等逍遥快乐?”
说完,他将一白子放在黑子之侧,道:“这是一路不通。”
然后又放一子,将黑子围了半圈,道:“尚有可为。”
他再放一子,黑子三面被围,道:“这就是行将就木。”
最后,他放下最后一枚白子,将黑子四面围严,也不说话,抬起眼皮看江鼎。
江鼎道:“死了。”
甄行秋点头,笑道:“因为没有活路,就只能死。死的棋子要把它提掉。”说着将被白子围死的黑子拣出。
之后,他又将其他规则跟江鼎说清,围棋本是易学难精的技艺,本身入门规则比较简单,解说一阵也就够了。甄行秋道:“其他许多技巧,非要下棋中才能看出来,你试试,白子为先,你用白子。”
江鼎点头,拿起一子往中间放去。
那是最中心的“天元”。
甄行秋微微一笑,道:“就知道你会放这里。”
江鼎奇道:“不行么?”
甄行秋笑道:“可以,不过一般不会这么起手。”他指了指四个角,道,“有句话叫金边银角草肚皮。一般开局都在角落。”
江鼎道:“为什么?”
甄行秋笑道:“这个怎么说呢?从围棋本身的角度来说,角落占地方便,实惠最多。你只要多下两盘,自然就会有概念。不过我们既然并非单一下棋,那不妨发散开来说说。你拿起棋子,纵观全局,第一个想法,就是下中间,是不是?”
江鼎点头,道:“确实。”
甄行秋笑道:“这叫中宫直进,人的本能。不单是下棋,我们刚学会说话,刚学会思考,不也是心直口快,看到什么想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笔直前进,总是最简单的。”
江鼎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甄行秋道:“我们越长越大,说话越来越婉转,想法越来越迂回,以至于本能的虚伪。那时就算再想直进,也不可能,但不可否认,我们也越来越懂事了。同时,没有曲折想法的人,或者叫做‘赤子之心’,或者叫‘轴’,总是过的不大好。人人都是九曲心肠,唯有一个直心肠,就像幼儿身处成人世界,会被围死。”说着下了一子。
这盘棋下了十来手,江鼎便被堵得无路可走,盯着棋盘发愣。
甄行秋笑着将所有子提起,道:“刚刚不算。我只是为了让你下天元,故意平手和你下棋。其实你是新手,不该如此。来,我让你九子,咱们从新下过。”
说着,他将九个白子分别放在四角星位、四边星位上,最后一个放在天元,道:“再来试试。”
江鼎看着棋盘上的白子,怔道:“都是我的?”
甄行秋好笑,道:“不是你的还是我的?”
江鼎道:“这优势很大啊。”
甄行秋道:“不大怎么算让棋呢?下吧。”
江鼎满怀信心的一局,自然是被杀的丢盔卸甲,一溃千里。下过之后,江鼎兀自莫名其妙。
甄行秋一面捡拾棋子,一面道:“继续。不要问我。区区一局棋,没什么可说的。我要说的都在棋里。”
整整一个下午,江鼎下了十几盘棋,也就输了十几盘棋,每一盘都输的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连输了五六盘时,江鼎真是输的烦了,有点坐不住,甚至险些推枰而起。不过到了后来,倒觉出点好处来。
或者说,输着输着,输出感觉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