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下眼,看着自己的双手,嘴角勾勒起一道嘲讽的弧度。
“我越想保护你,便越是发现自己的一无事处,到头来,才发现伤你最深的那个人就是我。我明明是想要将你留在身边而已,为什么,每一件事都被我搞砸了呢?”
她阖了阖眼,艰难地开口:
“你醉了。”
他笑,有些不以为然。
“这五年里,我就没清醒过,就怕清醒过来后发现,你已经不见了,已经不在我的身边了。”
苏凉的手攥得更紧了些,掌心里传来的隐隐的痛意,却始终无法让她繁芜的思绪安定下来。
他突地哈哈大笑起来,胸膛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剧烈起伏。
“很可
笑对不对?我是最没资格说这种话的人。苏凉,你过去跟我说过的话,我通通都记得,甚至记得很清楚,我不敢再去奢求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想要贪婪地留恋有你在身边的那一分一秒。”
“大概,现在年纪大了,总是会想起这些有的没的。”
他靠着椅背,手覆盖在眼睛上头,从她这个角度看去,可以清楚地看见他尤为分明的轮廓线条。
苏凉望着他,五年前初遇他,他才不过三十岁,正是男人的黄金岁月。而如今,他竟已经三十五了,再过不久,他便要四十了……
他比她年长几岁,刚开始的时候她也没怎么在意,只是此时,她看向他,竟隐隐能发现他那鬓间发中的一缕白丝。
苏凉觉得自己当真是疯了,这包厢的光线这么昏暗,她定是看错了。
在重新踏上X市的土地时,她就跟自己发过誓,绝对不会再对裴聿动心,她告诉自己,无论他说些什么,都无法动摇她的心,她对他的,只有满腔的恨,再无一丝的眷恋。
因此,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收回投驻在他身上的目光。
“你的话说完了吧?如果你说完了,那么恕我不奉陪。”
随后,她便起身迈开步伐。
这一次,他没再挽留她。
苏凉一直走到门前,手放在了把手上,迟疑了一秒,才将门拉开。
一路走向门口,她一再地在心里告诫自己,她不能再跌倒一次,明知道裴聿是她不该再招惹的男人,明知道她对他的只有恨,她也不该抱有一丝的怜悯。
当初,裴聿又何曾怜悯过她?又何曾在乎她身居怎么样的地狱里?
他一心只护着伊可韵,他毫不犹豫地在她和伊可韵之间选择相信后者,她再深刻再无怨无悔的爱,到头来,也只是被他伤得体无完肤。
如此的一个男人,她甚至连一眼都不应该去看。
这些事情,她明明都知道,却在仅有一步便能走出这地方时,蓦地止住了脚步。
外头的阳光触手可及,充斥在她脑子里的,却是那个男人寂寥的身影。
今天,是裴聿三十五岁的生日。
然而,却是只有一个人的生日。
这样的日子,身为裴家独子的裴聿理应有很多人争前恐后地为他庆祝,还有他的那些朋友们。
伊可韵的事情至今仍然没有消停,裴同勋和罗颐柳大抵已经忘了自己儿子的生日,而他今天竟然独自来到这地方,显然是不想跟朋友度过自己这生日。
苏凉有时候是恨透了自己,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她对裴聿总是留有一分的不忍心。偏生,就是这仅有的一分不忍心,让她无法在这个时候对他置之不理。
她暗暗咒骂了一句,转过身返入里头。
外头的阳光离她越来越远,她咬着牙踏着走过的路线,重新来到了那包厢门口。
然,她却并没有立即进入。
她的手一直在门把迟疑不定,她不知道,这种情况下她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她在想,见到她回来,那个男人会很得意吧?因为,他在她的心里仍然有着影响力。
她站在门口很久,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她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她原以为,见到她回来,裴聿定是会取笑她才对。可没想,她刚一踏进,便见他整个人都趴在了深红色的沙发上。
她吃了一惊,连忙跑过去。
男人的双眼紧闭,额头上渗着细汗,就连眉头也是蹙得死紧,看上去,像是在忍耐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