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莬付了妖石,拿到了两个信物,就算契约形成,翌日渡轮起航之时,他们只管上渡轮就行,至于莬是不是在被追杀——能在这种界与界之间开辟航线的存在,须不会怕了小小一个六阶的城主。
任冉原以为上渡轮之前怎么也得经历一场疯狂的最后的截杀,直到安安全全地上了渡轮之后才发现自己想多了,也许这家船行比她想的还要强势,红月城主的爪牙根本不敢伸向这里;也可能红月城主真的只是为表态而已,一遇到这种不可力敌的阻挡,迫不及待地就退了回去。
此时他完全有借口向他家主子交代:非臣妾不为也,实不能也,愿留有用之身,为大王做有用之事。
当然,这只是一种调侃,心情好了,调侃调侃这个把他们迫得这般狼狈的红月城主,也算是解压。
当渡轮正式起航之时,任冉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在这界河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再也不用时时提心吊胆,担心有人突然杀出来。
因为船资问题,也因为白露最近有点儿不大待见莬,一直被任冉放在空间之中,所以此刻渡轮上只得任冉和莬两个。
任冉在舱里坐了一会儿,有些憋不住,便邀请莬去甲班上看风景,莬欣然应约。
眼前碧波万顷,说不出的浩荡壮阔,任冉跟莬一起站在船头,深吸了一口灵气暴虐的空气,只觉得心胸都因此开广了起来。
莬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这暴虐灵气对你没有影响?”
任冉细细感受了一番,实说:“不但没有影响,反而还有些好处。”
“因为这里的灵气浓度更高吧。”
莬伸手握住了一把:“其实也正是因为灵力浓度过高,高过了其应有的水准,这才使得这一片灵气如此暴虐,若能梳理一下,使之平和,不失为一片海外福地。”
“呵呵,前辈说笑了,当真有此改天换地之能,又怎么会在乎这小小一条界河。”
一个女子从他们身后袅袅走来,向着莬盈盈一礼:“妾身楚楚,乃此渡轮的主事之人,此番冒昧来见,还请前辈勿怪。”
莬摇扇点头:“好说。”
楚楚微微一笑,又道:“此处不便说话,妾身为两位另换了一处宽敞的舱房,不如由妾身领二位前去,奉茶详谈如何?”
莬扇子一合:“有心了。”
并无一点拒绝的意思。
一时间楚楚带着他们在一间极其宽敞的舱房坐定,此舱房比起他们之前的“一等舱”不知好了多少倍。先前他们的住处只是略大一些的两间船舱,中间被一道门连起,除去最基本的榻几,别无他物。而此处起居坐卧尽皆分开,地方虽不大,却是精巧地格出了几间,陈设更是讲究,桌椅床榻,无一不精致异常,多宝架上,各种珍玩,奇巧有趣,更有一支定神香袅袅地冒着青烟,安抚人的神魂。
这种定魂香,人妖两族通用,任冉可是识得的,在滤清杂念,安抚神魂,使人平心静气方面有奇效,少说也要四五十中品灵石才得一支,相对于他们三千中品妖石一张的船票算不上什么,然则用得这么随意,仿佛只是普通熏香一般,就显得奢靡了。
不只如此,坐定之后,楚楚又奉上了更加昂贵的灵茶,又取出一只储物袋来,双手捧交给莬说:“这是六千中品妖石,下面的人见识浅陋,有眼无珠,看不出前辈的修为,冒收了前辈的船资,还请前辈见谅。”
“好说。”
莬随手接过,抛给了任冉。
楚楚微微一笑:“前辈大量,楚楚感激不尽。此处舱房作为赔礼,在此次航行过程中都由前辈使用,如是前辈还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楚楚定当竭尽所能,不让前辈失望。只是,妾身有个不情之请,还望前辈能够答应。”
略顿了顿,看莬并没有不耐的神色,楚楚才有些不好意思地又开了口:“渡轮行进过程中,若是遇到我等对付不了的异兽,还请前辈不吝出手。自然,妾身不会让前辈平白出手,必当另有答报。”
“既是同乘此渡轮,当同舟共济。”
莬答得相当爽快。
楚楚似松了口气,告辞道:“妾身便不打扰前辈了。”
一时间,楚楚退了出去,任冉抛着手中的储物袋,不由感慨:“实力果然代表一切,有你在,渡轮都可以白做。这个楚楚管事倒也舍得,六千中品妖石,说退就全退了,还搭上这么一个舱房。不过……”
任冉一托腮:“仅仅花了六千中品妖石,就雇佣了你这么一个超级打手,真不好说她是赚了还是赔了。”
“你真当她是来雇我做打手的?”
莬好笑地看着任冉。
任冉奇道:“她不是那么说的么?”
莬摇头:“她虽然只有六阶,但这船上并不乏七阶的护卫,仅我所知就有三个,下面低等舱房里还隐着一个。这条界河他们是早过惯了的,自然有把握有惊无险的渡过去,哪里用得着我。此番前来,不过两个意思。一则交好,像我这样的存在,能不开罪还是不开罪的好;二则嘛……”
莬嘿嘿冷笑:“就是警告了。警告我们,我们的行藏都在他们掌握之中,不要想有什么别的念头。”
“真复杂。”
任冉摇头,又奇道:“这过界河还能有什么别的念头?”
“多了。”
莬如数家珍:“别的不说,这船本身就是七品妖器,还是大型妖器,价值不菲;再有,这一船的妖也都是财富,卖去做傀儡也好,做妖奴也好,甚至杀了卖材料也好,总归会有人要;航行途中还会碰到异兽,从这些异兽身上获得的材料,运气好的话,收入比船资还高,届时我若不怀好意插个手,抢了就跑,他们哪里去寻我?”
“相反,我们若是给他们机会了,他们也不介意反过来咬我们一口,单看这得失之间有没有盈余罢了。总之这修仙世界步步惊心,处处陷阱,当真要有心,什么样的事都能做出来。”莬这般总结,又谆谆教导任冉:“你现下年纪太小,尚未经历过这些,所以无法想象。不过你也不必害怕,尽量提升修为就是,等有了实力,自可横行无忌。”
任冉默默想,这些危险她一开始还真顾忌过,并因此有过龟缩一隅,不进入人类社会的想法,这几年在天剑门安逸惯了,心就慢慢宽了,竟想不到这个上去。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安逸,会被生活磨灭去自己的警惕之心。
托莬的福,任冉刚刚轻松下来的心情顿时又紧绷了起来,只觉得这船上万种危机,蛰伏在旁,仿佛龙潭虎穴一般。
莬自己却没当回事,该吃吃该喝喝该玩玩。
以他之能,的确也无需把这几个七阶妖族放在心上,实在不行还有任冉的空间呢,他现在用得是惯熟至极。
草木皆兵了几天之后,任冉有些萎靡不振了,之前在陆地上,还可时不时躲到空间这个完全安全的地方去休息,所以并不觉得,而在这渡轮上,一旦进入空间就会留在原地,她自然不能随意进去,因此一刻也不得放松,精神自然就有些跟不上。
任冉瞪着眼睛问莬:“你怎么就能这么轻松?”
莬意味深长地对她说:“危险是永远存在的,但你的精力并不是无穷无尽的。”
任冉细细琢磨这两句话,良久,终于明白了他的用心。
固然,自己之前太过大意,误以为这船上就是万安之地,这绝然不对;然而后来自己太在意了,也并不可取。
世界固然危险,但自己要做的并不是对这个世界充满了警惕,而是努力适应这个世界。
说白了就是四个字——过犹不及。
此刻闲来无事,正好让她来慢慢调整自己的心态,及至下了船,估计自己就适应的差不多了。
想到这一点,任冉忍不住瞟了一眼莬,这一路行来,他抓紧一切时机点拨她,言传身教,毫无保留,当之无愧为一个义兄,更可以说是一个良师!
这当儿,渡轮突然一晃。
任冉惊疑,定睛看去,却见一只满口利齿的巨鱼,双目血红,巨鳍如矛,疯狂地撞击着渡轮的尾部。
“这就是异兽了吗?”
任冉问莬。
莬点头:“此兽名为钢牙,极其嗜血,一旦碰上就是不死不休,速度还极快,算是比较难对付的一种。”
正说着,楚楚匆匆赶了过来,对莬行礼:“不知之前的动静惊扰到前辈没有,不过只是个六阶的小东西,我们足可对付,并不敢劳烦前辈出手。”
莬笑笑:“你去吧,我就看看热闹。”
楚楚又匆匆去了,莬托着个下巴无聊到:“这个渡轮主事好没意思,如果她不是这么防我,我倒是肯告诉她一直藏在底舱的那个家伙好像有些不大平静了。”
“怎么?”
任冉惊倒:“那不是他们的暗牌?”
莬在任冉头上敲了爆栗子,怒其不争道:“堂堂七阶妖族,在这船上就是顶阶的存在,何必委屈自己做什么暗牌。再说了,自己的实力,放在明面上不是更能震慑人心?”
任冉揉了揉头,琢磨道:“照你这么说,这个人图谋不小?”
否则又怎么肯这般委屈自己,深深埋伏?
莬不在意地说:“随他图谋什么,大不了我们抢了船,自己渡这界河就是了。”
“说得好像前几天被一个区区六阶城主追得简直走投无路的那个好像并不是你似的。”
任冉鄙视地看莬,以气势唬唬人捞点实惠就算了,眼下四个七阶在这条渡轮之上,哪有他动手的余地。
“浑水摸鱼,火中取栗而已。”
莬不在意地说:“并不是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