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头虽惊不乱,而是将手中那杏黄旗横在身前,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人眼神阴冷,仿佛能滴出血来,死死盯着余半仙,声音沙哑道:“你不是在找我吗,还问我是谁?”
余半仙闻言倒吸一口凉气,忍不住退后两步,脸上阴晴不定道:“早该想到如此了,好端端的一个人怎么会白日撞邪,又怎么会只在晚上才癫疯发狂,是你故意为之吧。”
叶姓富绅的儿子此刻还穿着一身锦缎内衣,赤脚踩在地上,身边有无数的蒲公英在飞舞,夜沉如水,月光不显,这小小的庭院里,紧张的气息在蔓延,余老头不动,身边的麦芽紧紧拽着他的衣角,灵动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并没有多少畏惧的神色,反倒是有些好奇。
毫无疑问,这看似瘦弱的叶家公子,早已被那蒲妖附体。
蒲妖冷笑,伸手往前抓去,只见周围的气雾如同鲸吸水一般,往他手掌汇集而去,形成数道如龙气柱。
余半仙瞳孔一缩,拉着麦芽退后数步,那杆破旧的杏黄旗迎风招展,上面“算尽天命,半佛半仙。”八个字间忽然一道金光闪过,稍纵即逝,那如龙气柱已经席卷而来,卷起千层树叶,铺天盖地,气势如虹。
余半仙胡须抖动,嘴里念念有词,竟然不退反进,将麦芽护在身后,又从怀里掏出那盏油灯来,双手托举在身前,些许火苗跳动,在这狂风之下竟然没有熄灭。
蒲妖一步一步走来,目光落在那盏古老的油灯上,若有所思。
如龙气柱竟然被小小油灯抵挡下来,就是躲在远处的苏逸二人亦是大吃一惊,当初在岳阳楼下,苏逸可是见过余老头用它来打量地洞,没想到还真是一宗秘宝,不可思议。
那蒲妖不动手,余老头自然不会自乱阵脚,身后的麦芽轻轻扯了扯他衣角,悄声说道:“再多几次,我就能看清楚了。”
余老头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看向蒲妖。
蒲妖冷笑一声,说道:“如果你就这点本事,那就可以去死了。”
说完,走到余半仙身前,伸手往他脖子抓去。
余半仙看似慌乱无措,怔怔的站在原地,依旧握着杏黄旗保持这样一个古怪的姿态,让远处的苏逸心都提到嗓子眼,差点忍不住出手。好在最后一刻,竟然是他身后的麦芽说出口,低声喊了声乾位,老头应声而去,脚踩罡步,顿时周围气势一变,仿佛石投湖面,惊起一圈涟漪,偌大的庭院里,那无形的雾气,陡然被搅动起来,树叶纷飞,如同漩涡身陷,将蒲妖逼近的身形一滞。
余半仙悠悠吐出一口气,命悬一线的凶险勾当实在是太耗心神,若不是对自家孙女的信任,谁敢和这老妖怪斗法?麦芽赶紧扶住爷爷,面带惭愧之色,到底还是慢了一点,差点让爷爷身陷险境。余老头仿佛知道她的心思,笑着宽慰说没事,不过大敌当前,没有儿女情长的心思,都一把年纪了,也没必要为别人卖命,混迹江湖这么多年,还不明白个见风使舵?余老头一边虚以委蛇,一边眼神闪烁的找着逃跑的方向。
见那蒲妖不急着动手,干脆放下杏黄旗的老头满脸笑容堆积的说道:“说起来阁下也是得道妖仙了,何必为难咱们爷孙,都是混口饭吃的,如有得罪,来日登门谢罪便可,我看今日就不必再争斗下去了,阁下觉得如何?”
蒲妖似笑非笑,看的余老头一阵尴尬,但他是何许人也,混迹江湖多年,若是脸皮不厚些,还能活到今天?余半仙口气诚恳,态度和蔼,哪里得道高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高人气质,说道:“阁下既是南蛮妖冢之人,想必知道妖主吧?”
话音刚落,身前不远处的蒲妖霍然变色,盯着他半晌,忽然问道:“你又是谁,既然知道我来自南蛮,又知道妖主,想来不是平平之辈。”
苏逸完全没料到余老头这番言谈,就连身边的桃笙儿也是片刻恍惚,似乎想起了什么。
余老头忽然变得正经起来,举手投足间有种高人气质,只听他口气风轻云淡了几分,说道:“自上古以来,人道昌盛,中州更是繁荣至极,昔日的万妖之族迁至南蛮荒地,世代繁衍,蒲妖一族虽是少见,却也并非没有,便是你口中的妖主,老头我也曾有过一面之缘。”
余老头语出惊人,苏逸不禁悄声问身边的桃笙儿,说道:“妖主是谁?”
桃笙儿眯眼说道:“中州有天子,乾帝一统天下,南蛮妖冢自然也有所谓的妖主。”
苏逸倒吸一口凉气,这妖主论身份地位竟然相当于中州的皇帝,也难怪那蒲妖听完余老头的话,也是片刻愣神,不过随即被冰冷之色取代,语气不善道:“如此说来,我还要尊称你一声前辈了?”
余半仙估计没料到这一番话彻底激起了蒲妖的杀意,妖冢最是尊卑有序,妖主威名不容亵渎,此刻在蒲妖眼里,余老板已经和死人无异了。
桃笙儿霍然一惊,说道:“不好!”
话音刚落,满天飘飞的蒲公英仿佛一刹那停止不动,时间就在那一刻定格,漆黑的夜空,浓浓的乌云,恍如混沌未开一般,包裹着大地。
余老头身后的麦芽忽然拉着爷爷的衣角,紧张道:“爷爷,快走。”
余老头恍然惊醒,刚要动作,忽然发现已经无法动弹,身体如陷泥潭一般,更别谈动用法力了,这蒲妖不知动用了何等秘术,竟然将周围的空间封锁住,甚至连法力都没法动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