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露在清冷的空气中慢慢坠落,一滴一滴打在苍苔上,在空旷的迷雾中溅起一声声清响。
寒林倚在一竿竹子上,仰头淡淡看着冰凉的雨点,细密地织在面前。
南歌默然看着她,此时的她,气色很不错。一袭干净的白衣,一头披散的青丝,都被雨丝打湿,漉漉地向下滴着水。除此以外,便只有腰间那洁白的半月佩,不断地散发着温润的光芒。
过了好一会儿,寒林才笑道:“如今该是十月了罢?散霞国只怕又是大雪纷飞,雾霭林却还是这样温暖湿润。”
南歌点头道:“的确,青霭郡位于珊瑚海附近,气候本就温热;何况雾霭林灵力很盛,自然更是如此了。”
他说罢,却见寒林看着散霞国方向,似乎是在回忆什么,根本没有在意他的回答。
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虽然很淡,但是却能使人感到她的喜悦与怀念。这是南歌长久以来都没有见过的,即便在她历尽痛苦,看到自己的孩子的那一刻,也不曾有过这样的微笑。
寒林转过头,见南歌看着她,歉然道:“我在想从前的一些事情,你刚才说了什么?”
南歌苦笑着摇了摇头,柔声道:“不是什么重要的话,外间下着雨,毕竟冷了一些,你还是进屋去吧。”
寒林的眼中掠过一丝忧郁,随即淡淡笑道:“潮儿睡得很好,我做什么进去吵他?南歌,你知道的,我现在……已经不会在意这些了,我的身体真的不再害怕这些了。”
南歌本不愿提起此事,但听她说起,便顺势问道:“你这样行事,真的不会后悔?”
寒林伸手挽着竹稍,任由雨水顺着青翠的竹枝流到手上,一边答道:“我不是不后悔,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她的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半月佩,续道:“如今这样很好,潮儿不是灵族,我也活了下来……这样,川会很高兴的。”
南歌无奈地笑着,也倚在一竿竹子上,将梢头的水珠尽数抖了下来。
他侧头看着寒林,问道:“你也不喜欢灵族,是吗?”
寒林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喃喃道:“不喜欢?我不会在意这些……娘她就是灵族,这对我而言,也没有什么。只是,双华与灵族之间有着许多恩怨,还是少有交集的好。”
南歌盯着她的眼睛,追问道:“你是否对淑旻,有一些埋怨?”
寒林眨了眨眼,摇头道:“不论如何,她永远是我的母亲。而且我相信,不论是爹娘,还是师父,他们都没有错。只不过,我希望做的事情,没能符合他们的心意罢了。”
顿了一顿,她笑道:“南歌,你为何没有出手阻拦?你们,应该非常希望五界灵能够降生吧……为什么任由我用禁法,将神血尽数送入潮儿体内,又用封印稳定自己的残存的魂魄,使我虽然能够像灵族一样活下去,却又不成为界灵?你……甚至出手帮我……”
南歌淡淡看着她,待她问完了,才慢慢开口道:“重华和灵族,或许并非你想象的那样……至少,我们也会对世人存在怜悯,而不是只为了目标而去。”
见寒林漠然看着自己,南歌用缓和一些的口吻,继续解释道:“你是淑旻的孩子,而翟川是枫璐之子。灵族,自然除了魔灵,都奉玉明山为尊。我不知道是否枫璐为你们说了什么,总之玉琰没有传信催促此事,那我自然也不必着急了。”
寒林低下头陷入了沉默。确实,之前她跟随栾明行走江湖,对于各种事情都不在意,又因父亲为祈天宫少祭司,母亲为水灵,对两方都无所偏向;后来自己继任少祭司,嫁与翟川,自然渐渐为着双华着想了。
可是,她的确从未仔细想过,灵族想做的究竟是什么?仅仅凭借金匮密室中的记载,其实不过是凭双华的“一面之辞”来判断过去的对错。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南歌抬头望向林外,不满地道:“这倒有趣了,玄铁林的人手怎么闯到这里来了?”说着便向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