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秋雨断断续续下个不停,浣花山虽不是深山密林,却也更显得阴冷潮湿,四处弥漫的雾气中带着淡淡的腥气,仿佛在昭示什么。
浣花庄中,气氛凝滞,无论是前殿还是后院都一片寂静,皇帝一手猛地拍向扶椅的扶手,厉声道:“沈画,你说什么!”
“禀皇上,微臣已经尽力了。”
沈画又将刚刚说过的话再说了一遍,只是语气要低沉许多,颔首,默默承受着来自于皇帝的震怒:“沈贵妃,怕是熬不过今日了。”
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太过苛责沈画了,皇帝好歹自行将愠气给压了下去,又转而看向了一直一言不发的南婉容:“婉容,你说,怎么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沈画就这样给贵妃下了最后通牒呢?”
南婉容身着一身柳绿薄衫,虽无平时那种荣华尊贵之感,却显出几分清丽之姿,别有一种娇弱婵娟之美:“沈太医每日为沈贵妃诊脉、开方、熬药,外加施针......从不间断,毫无懈怠,只是人力难以回天,沈贵妃生无可念,死灰难复,皇上也不要再强求什么了。”
并未侧面回答皇帝的询问,南婉容只劝着,然后略微垂目,睫羽沾泪,有些嘤嘤而泣的意味:“沈太医每日都将沈贵妃的情况禀报给本宫,说她不吃不喝,也不闭眼睡觉,本宫也曾想去探望一下,可是......”
“娘娘,您小心凤体!”
听见南婉容竟当着皇帝的面,还有浣花庄下人们的面哭了起来,沈画立刻会意,像是接收到了某种信号似得,面色一凛,赶紧拱手向皇帝跪拜,然后才道:“皇上,这件事,只怪微臣医术不精,不能怪皇后监管不力。因为皇后娘娘的身体,本来怀有身孕就已经十分勉强了,更别说她乃是怀的双胎!就更要小心谨慎,行差踏错一步也会出大事儿的!”
没有感觉出沈画和南婉容是在“一唱一和”,皇帝一听,先是愣了半晌,然后才突然从扶椅上站起来,面向身侧的南婉容,伸出手指着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婉容,沈画说你是......你是......”
恰到好处的路出光洁的额头,不敢抬眼,只抿着粉唇点点头,然后南婉容才斜斜一勾媚眼,神情带俏,更带着几分令人不忍的堪怜状:“本宫腹中孩儿,的确是一对双胞胎!”
“天哪!这样的好事儿,婉容,你怎么不早说?”
皇帝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了,先前听了沈画说沈蕴凌就要不行了,心中愧疚的同时,更有种莫名的愤怒涌起。而此刻,听得南婉容承认腹中所怀的乃是双胎,一股欣喜之感也同时涌上了心头,脸色也一阵白一阵红,看起来颇有些古怪。
......
就在这个时候,沈画听得寝宫门外有动静,悄然侧头一看,果然是小陈子蹑手蹑脚地出现在了院中。
看到沈画注意到了自己,小陈子轻轻地摇了摇头,用手掌横在下巴的位置,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就悄然退下了。
见状,沈画眉头一沉。
在把消息告诉皇帝之前,自己和南婉容曾经商量过,让小陈子守在沈蕴凌的屋中,如果沈蕴凌在皇帝赶不及去见她最后一面时就一命呜呼了,那就来用这个暗号报信。
此刻,李良那边也好,南华倾那边也是,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沈画知道,不能让皇帝知道沈蕴凌已经死了,必须转移他的注意力。因为一旦皇帝知道沈蕴凌死了,东方煜很快就会收到消息,那一切就真的功亏一篑,算是白费了。
看到皇帝半蹲在南婉容的身边,似乎有些犹豫,正颤颤地伸出手,然后才轻轻放在了她高隆的腹部:“真的是一双孩儿......天哪,朕曾听闻,太皇太后诞下过一对双胞胎公主,生的是一摸一样,难辨左右,一腹双胎,这是何其神奇的造化啊!”
“不仅如此!”
沈画见缝插针,适时地上前一步,开口道:“皇上,娘娘之前不敢透露,怕您失望,此刻,微臣却不得不向您禀明。”
侧过头,看向沈画,皇帝的眼神有些不解:“沈画,你什么意思?”
“微臣的意思是,娘娘不仅怀的是双胎,而且一双皇子!”
沈画说着,已经双膝跪地,伏拜不起,口中紧接着又大声道:“天佑我大邑,赐予皇上一双皇子,微臣恭贺皇上皇后,恭贺大邑国昌民顺!”
随着沈画伏地,寝殿内,本不算多的内侍和宫女也“哗啦啦”地跟着跪了一地,口中齐声高颂:“恭贺皇上皇后,天佑大邑,国昌民顺!”
而此刻,内外驻守的侍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仿佛受到了感染似得,纷纷将手中兵器卸下,然后跪地抱拳,宏声如钟地跟着高喊:“恭贺皇上皇后,天佑大邑,国昌民顺!”
很快,这一百多个驻守在浣花庄内外的侍卫就都喊了起来,整个浣花山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当然,这突如其来的恭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很快一层层经由浣花庄内传出来,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几乎所有的随行妃嫔和伴架宾客就都知道了,原来皇后腹中乃是怀的一对双胞胎!不仅如此,经太医沈画亲口证实,这对双胞胎还都是皇子!
皇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