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来已是夕阳西下,罗铮眨了眨迷蒙的双眼,那华丽的床帐精致的吊顶……唉,心里暗叹无论多不愿,却还是睡在了这张“上不得”的床上。不多停留,身体渐渐恢复力气,起身穿衣。醒来时盖着被子,那人愿意伸手已是难得,衣服自然是没人给穿的。
外间窗扇阔大,暖日余晖斜斜地照射进来,更映衬出赫连倾棱角分明的脸。那人依旧坐在书案前一手执书,一手扶额,神情略微严肃。罗铮不知此时该不该出声打扰,愣神间那人已然看过来。
“醒了?”
“是。属下失礼,多谢庄主救命之恩。”几步上前,屈膝跪下,恭恭敬敬地一拜。
“嗯。”
一声过后再无言语,罗铮安静地等着座上之人再做吩咐。内伤已无大碍,甚至感觉不到曾经的损伤,罗铮心下更是感激。约莫过了半个多时辰,天色又暗几分,屋内只有赫连倾偶尔翻书页的声音,罗铮悄悄抬头看向他。
眉头微蹙,面色不甚明朗,虽在翻书,可似乎并没有把心思放在眼前之事上。虽说为主分忧是暗卫应负之责,但罗铮并没有胆量直接开口询问。转眼看到桌上的茶盏,放置多时,想来茶早已凉了,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请示去将茶水换过,就听到:“下去吧,待伤好了再轮值。”并未正视下跪之人,赫连倾语气恹恹,情绪不高。
“属下无能,谢庄主恕罪。”虽不知自己昏睡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可那人明显心情不愈。愧疚之感溢于言表,身为暗卫非但未尽职责,还……
见人未走,赫连倾放下手中的书,抬头望去。
“庄主,今日本该属下当值……”既然内伤无碍,罗铮自然是想留下的。
“无妨,下去吧。”心烦意乱的人抬手揉了揉太阳穴,不想迁怒于人。
午时暗卫统领石文安于听雨楼飞鸽传书:三个月后四大世家联合召开武林大会,据说届时传说中的“烟眉仙子”陆柔惜也会出席。
而那烟眉仙子正是赫连倾生母,于十五年前弃之不顾,销声匿迹。那时的赫连倾不过七岁孩童,其父赫连昭正是在武林大会遭人毒手。赫连倾一夜失怙,不久连母亲也弃他而去……
世人传说是陆柔惜为妇不矜,与当时的武林盟主白项升暗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赫连昭为人坦荡,胸襟开阔,深爱着美丽的妻子陆柔惜,最后却沦落到被人联合害死的下场。而年仅七岁的赫连倾在那场变故之后也性情大变……
娘亲……娘亲……可还记得我这个儿子?
多年来,每每想起那个女人,赫连倾心里竭力维持的平静总会荡起波澜,年幼时的不解与委屈也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成了难以消减的恨意,或许……还有些别的什么……到如今整整十五年,赫连倾从未放弃过寻找。这一次,能见到了吗?若真的见到了……
“可要属下去换其他人过来?”见人又陷入沉思,罗铮踌躇片刻还是出声请示。
“不必了。”回过神来的人稍一摆手轻叹口气。
“……是,属下告退。”轻声应道,罗铮起身欲走。不知为何,此时他并不想把那周身泛着孤独的人自己留在这。
“想留下?”赫连倾回神,看人一脸欲言又止,转念间便问道。
“属下可否留下?”
“留下伺候?”
仿佛被雷劈了一般,罗铮只觉得脸涨得发热,却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算了,那一夜也辛苦你了。”
说话的人面无表情,用的还是开格外恩的语气,可这句话对罗铮来说无疑就是当头一棒。
“属下、属下告退。”语音刚落罗铮转身就走,若不是不敢摔赫连倾的门,那扇讲究的雕花木门兴许已经四分五裂了。
见人头也不回地溜了,赫连倾摇头嗤笑一声,长长地呼出一口浊气,似乎轻松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