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说起头顾泉带来的那个消息如同当头一棒,就已经给了张昌邕重重一击,那么,此时此刻的这两个消息就好比是晴天霹雳,震得张昌邕几乎麻木了。他下意识地一把捞住了管家的衣领,一字一句恶狠狠地问道:“胡说!你敢虚言诓骗我?”
“老爷,小的绝无一字一句的虚言!”管家顿时急了,举起手来赌咒发誓似的说道“小的是亲自去了那三家门口蔡大人下狱小的是亲眼瞧见的,那门上查封的封条但凡是人都能看得见!至于景大人和王大人,那门口的仓皇样子做不得假,小的又亲自向街坊邻居打探过,继而还使了钱问过他们家里的下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蔡侍郎分明圣眷正好,就要转去吏部任侍郎了,怎么会突然一跤跌得这么惨?景宽和吴秋也是,竟然在万寿节这一天被革职除名,这太突然了!难道是……难道是他被人偷去的那奏折惹了圣怒?很有可能十有八九是那奏折落在了太夫人手中,因而递上去惹来了圣怒,这才雷霆处置!谢天谢地,太夫人虽让人偷了那东西,可还放了他一马,也多亏他脑子清楚装了病,否则兴许凄凄惨惨戚戚的人里头,就会多他一个!
“关门,关门!除了顾家人,若再有别人来探望就说我的病重得很,不见客!”张昌邕几乎是一把将被子拉着紧紧盖在了自己的身上,随即色厉内荏地吩咐道“这些天你们全都记住了,除非采买不得出门,也不要再随便打探了!这一次照应好了,等老爷我病好了,一概重重有赏!”
即便知道张昌邕躲过了这一劫,今后也未必好过,但一家人都捏在张昌邕手里又摸不准顾家的态度,管家自然不敢生出什么贰心来,连声答应后便退了下去。这一次张昌邕却是整个人瘫软了下来,较之前见过顾泉后的浑身发冷更严重。即便是这初夏时节紧紧捂着袷纱被,他依旧觉得自己浑身发冷,甚至双脚都有些发僵了。
那三个人倒了,很可能就会有人盯上他,这时节,他不能没有顾家这岳家之助,只有抓牢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老爷晚秋姑娘奉大小姐之命来看您了!”
借着病在家里昏昏沉沉又躲了数日这一日早起之后躺在床上发了许久的呆,张昌邕听到外头这嚷嚷萎靡的精神才为之一振。可听到晚秋这个名字,他立时想起如今革职除名的景宽还有被自己直接撵回了景家的百灵,心里不禁打定主意,回头病稍好一些就去顾家,一定要让顾家把晚秋或撵或卖,解决了这个祸害。因而,当晚秋进屋子之后恭敬行礼问候的时候,他自然冷冷的没什么好声气,直到他突然听清楚了晚秋的那句话。
“晗姑娘差奴婢告诉老爷,您那奏折,她会好好收着的。”
“你……你说什么?”
晚秋见张昌邕震惊得连说话都结巴不利索了,只觉得心头说不出的痛快,当即又笑意盈盈地重复了一遍:“奴婢说,晗姑娘让奴婢告诉老爷,您那奏折,她会好好收着的!”
“你......果然是你......不,怎么可能是她!”
眼见张昌邕一时竟语无伦次了起来,晚秋便照着来时章晗的吩咐,一字一句地说道:“晗姑娘说,请您千万保重身体,别因为近日以来连续不断的坏消息给气坏了。人算不如天算,善恶到头终有报,还请您别老是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歪主意。
顺便告诉您一声,景大人和吴大人原本是定了革职除名,永不叙用,但昨儿个又不知道怎么触怒了皇上,一个流琼州府,一个流哈密,一个天南一个地北。若是您日后安分一些,这奏折她自然会一直稳妥收着。”
“你......你这个贱婢,景家倒了,你以为你逃得过去!”
晚秋面对张昌邕几乎要点到自己鼻子上的手指头,却是冷笑一声道:“怎么,是老爷想去官府指证我一个奴婢?若是老爷真的有胆子去,那就去说好了!顺便说一声,太夫人本要给章姑娘添人,可章姑娘只要了奴婢过去在身边服侍。今日让奴婢来,也是皇上命人代赵王下定礼,并派教习姑姑到了侯府,所以太夫人差遣,来向老爷要奴婢和芳草碧茵,还有凝香一家人的身契。”
尽管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心里如同火烧似的怒火冲天,然而,张昌邕终究还存着一丝理智,知道晚秋绝不是一个人来的,况且以如今外头的局势,他眼下完全奈何不了这么个丫头。他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向了枕头旁边的一个匣子,可手才碰到那小巧玲珑的搭扣,他只觉得喉头一痒,骤然一口血吐了出来。
早知今日,他当初绝不会放了章晗来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