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兮,天下无人不知墨兮。她是当世最昂贵的乐师,千金难买她一曲。
没有人知道墨兮来自何处,只知道她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当年在淮河边上一曲,其曲若仙乐,容颜似天人,却不肯屈身任何权贵。
墨兮总是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时常拿来说的故事主角,即便那些个故事要么早已被人说得烂熟,要么一听便知是被人编排,但人们仍然听得津津有味,说书先生也说得兴致盎然。
就是这样一个传奇的女子,却被人指出弹曲的时候分心了。
“你愿意带我走吗?”清泠泠的声音像是冰雪初消后,化作的小溪流过,说不出的悦耳,只是声音中丝丝的恳求让人听着有些心酸。
墨兮垂着双眼,握着琵琶的手用力过度指骨泛白,面纱遮住了脸,看不清神色,只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她的不安。
喝茶的男子顿了一上,复又继续饮茶,未说他话,脸上温和的笑容半点未减,仿乎在问她说什么傻话。
墨兮知道,他不会答应的,他说他在这里等一个人,他等的人还没有回来,他不会带自己走的。
墨兮便不说什么,抱着琵琶起身走出了竹屋。
这一走,只怕是再不能回头。墨兮没有回头再去看一眼那座雅致的竹屋,没有留恋这片洒下她欢声笑语的竹林,走得干脆而果断,看上去不带半丝留恋,面纱下的脸写满了冷漠和绝然。
已经是华灯初上,皇宫里点起了大红的灯笼,上面贴着的喜字分外艳丽,小臂粗的红烛已燃了过半,文武百官携家眷齐齐来贺,佑大的广场上人声鼎沸,家眷们的软言耳语,同僚间的互相吹捧。
斛光交措,推杯换盏,好一派盛世太平的景象。漫眼看去的浮后背后,那些肮脏污秽之事,人们总愿意假装当它不存在,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在这里用着倒也应景。
宰相左道身边围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皆是道贺之人。谄媚的话明知是马屁,但听着舒服就行。左道捋着有些花白的胡须,只眯着眼笑着点头称多谢,不时往百里牧云那里看去。
百里牧云坐在上方的宝座上,却全无半点一国之君的模样,手上执着酒杯,头耷拉着,一脸的睡眼惺忪,身上的喜服也有些松松垮垮的,一旁的花公公不时拍拍他,提醒着:“皇上,你醒醒。”
而百里牧云只“嗯哼”一声,继续迷糊着睡觉。
在百里牧云旁边坐着的是太后,前面隔了一个帘子看不清容貌,只能依稀辨别出个影子。当朝太后,乃是宰相左道的亲妹妹,却只是百里牧云的养母,人人皆知百里牧云的生母在其十岁之时便已病逝了,一直由当年的皇后如今的太后的抚养成人。
毕竟天家的喜宴,席开一百八十座,并未一字排开,玲珑错致,其间放了些盆栽隔开,倒也风雅得紧,宴席围着一个高台,绿幔红纱中正有些歌舞姬献舞。
对于看惯了风月的官老爷们心思早不在上面,不过是看着这宴席主人的面子才拍着早麻木的双手,喊着好。只是这主人在他们心目中,到底是皇帝还是宰相,便只有他们自己心里清楚了。
忽然台上烛光熄灭,舞姬下场,只得一声幽幽的歌像是从天上的月宫中传来,有人轻声哼唱,那声音像是蒙了一层薄雾,如梦如幻,飘渺神秘。
而百里牧云听到第一声时,本是惺忪的双眼便蓦地睁开,露出不敢思议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