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雁斟茶的手一滞,面露异讶之色看向秦慕白,好奇道:“如何说?”
“这算是第二个问题了吗?”
“雪雁再替将军煮一壶新茶便是,算是请教学问如何?”
秦慕白不禁哈哈的笑,这样的请求,如何拒绝?
“好吧!今日,秦某就厚忝耻厚颜,与郡主论道一回了。”
“谢秦将军!”李雪雁马上动手取来一块新的茶砖开始研磨,既带有几分兴奋之色,边磨边道,“将军稍坐,且饮旧茶。新茶须臾便好。”
秦慕白点了点头取茶在手,浅饮一口禁不住凝眸审视了李雪雁几眼。
平心而论,她的容颜赛不过武媚娘,贵气不及高阳公主,更没有陈妍的那般凌厉与飞扬,也不似妖儿那般温柔如水至阴至柔。
但是,如果将这四个女人的优点都集中于一身,那也未免太过完美。
没错,就是眼前的这个年不过十五的小女子,李雪雁。
乍一眼看来,她没有亮点,亦没有缺陷,给的印象大概就是一个温柔大方的美人胚子。
但有些人偏是这样的类型,扔进人群里并不显眼夺目,相处之后方才觉得他与众不同。
就如同一道千家万户的餐桌上都可看到的寻常菜肴,不会让人觉得惊艳与庸俗。但是,也只有手艺高超到极致的厨师,才能将它炒得非比寻常独有风味。
李雪雁大概便是这类女子。她的内才与特质,完全超越她的外表与家世。显然,素面朝天温柔低调的她,也没有将外表与家世当作炫耀的资本。
若非是内心世界充实到到一定境界,她蔫能如此?
一时间,秦慕白对眼前的这个小女子别有一分兴趣,而且果断的认为,这个小女子断然不似她外表看起来的那般简单。
寻常的临家女子,何尝会在这样的深夜,如此从容自然的与一陌生男子品铭独坐,商讨国君宰相们头疼的问题?
如此,这个着一袭胜雪白衣的小女子李雪雁,当真是个妙人。
……
李雪雁取了一个崭新的瓦壶煮上茶水,满足的抿嘴一笑道:“听家父说,将军钟爱碧润明月。此等好茶,当用湖扬月窑专制的春水青泥罐来煨。只是雪雁技艺粗陋,将军莫要取笑才好。”
“郡主太过谦虚了。”秦慕白不禁笑道,“在秦某喝过的茶水中,仅有吴王殿下的手艺可与郡主一比。郡主的手艺,断然不输宫中茶博。”
“是吗?那将军可要多喝些。”千穿万穿万屁不穿,李雪雁欣然的一笑面露酡红,转而又道,“方才我们聊到哪处了?”
“该,与不该。”
“嘻嘻!”李雪雁居然一笑,笑得还有几分调皮,说道,“那将军快请赐教,说说雪雁为何不该去吐蕃和亲?”
这下换作秦慕白纳闷了。
难不成“嫁人”这件事情当真很好玩?她是当真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稀里糊涂不懂事?
吐蕃人,在时下唐人的眼中近似于“野蛮人”。唐人认为他们未经文明教化,形如茹毛饮血的野兽,女性更是不受尊重,如同牺畜牛羊一般任由男人蹂躏。一家之中,父子多人共用一女那是常有的事情。
这在道德教化的汉人看来,非止是伤风败俗那么简单。而且对女子来说,更是难以接受。
再者,吐蕃高原一年有过半的时间冰雪覆盖,千里冰封万里雪飘,岂是长安这般人间仙境?她李雪雁虽不是什么正统的公主,但好歹也是养尊处优的郡主,去了吐蕃高原那不毛之地,如何生存?光是思乡之苦,都可让人崩溃吧!
秦慕白摇了摇头,反问道:“看情形,郡主倒是乐意远嫁吐蕃了?”
“是我主动请命,要下嫁吐蕃的。”李雪雁语出惊人,却淡然如初。
秦慕白不禁愕然,拿茶杯的手都停顿了,很自然的问:“为什么?”
“息十万干戈,何惜雪雁一女?”李雪雁抿然一笑,说道,“将军是带兵之人,当知道战争之可怕,战争之残酷。多少人背井离乡丧失亲人,多少户妻离子散家破人亡。若能用雪雁一女而抵偿这一切,岂不划算?”
秦慕白一时默然,无言以对。
“将军胸怀韬略腹有良谋,治军谋国皆不在话下乃一时之英杰,此番疏浅道理断然不用雪雁来说与将军听来。”李雪雁说道,“雪雁深知自己年幼才疏见识浅薄,因而只望将军赐教,奈何这吐蕃,雪雁就去不得?”
秦慕白沉吟良久,一时还当真不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李雪雁也不着急,淡淡一笑道:“将军是不是在想,雪雁为何表现得如此伟大,可是有意折损你这堂堂七尺男儿的尊严?将军切勿误会,雪雁断无此意。雪雁只是诚心求教。”
“好吧,我们且当闲聊,随意说说,你也不必当真。”秦慕白微然一笑,说道,“于私,这不必说。你背景离乡远嫁吐蕃不毛之地,生死祸福难料亲人生离便如死别,这还只是其一。其二,吐蕃的恶劣自然环境,虽是我汉唐的精壮男人也难以适应,更何况你?因此,你去吐蕃,将面临一切未知的恐惧与可以想见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