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特殊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从长安辞官离去的贾诩,贾文和。
贾诩端起酒杯闻闻酒香,浅尝一口,露出淡淡笑意,说:“莫非使君待客都是用醉仙吗?”
曾经醉仙酒千金难求,现在更是有价无市。
郭嘉端起酒杯也小饮一口,微笑道:“先生说笑了,醉仙虽是好酒,却也只有与先生这样的大才共饮,才有味道。”
他从来都不会对有才华的人吝啬溢美之词。
贾诩有才华吗?这个问题无须争辩。
听到郭嘉如此赞他,贾诩却露出一丝愧色,望着酒杯中澄净的液体,淡淡道:“使君应知,李傕郭汜之所以祸乱长安,是因在下。”
对于贾诩为李傕郭汜出主意攻打长安控制朝廷,历史评价对贾诩是非常贬低的。
杯中酒还有一半,但郭嘉再次给贾诩倒满八分,轻声道:“可我也知道,若没有先生,羌胡首领们会秽乱宫廷,甚至比董卓更加恶劣。先生劝李傕郭汜打入长安,实为自保,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先生的处境,将心比心,我能理解。”
王允不赦免李傕郭汜,贾诩也是董卓旧部,王允会不会赦免他?难说,所以贾诩是为了自保而劝李傕郭汜攻打长安,换了郭嘉,在同样处境中,八成也就这么做了。
而贾诩在长安中不知多少次拦着李傕郭汜大开杀戒,又因李傕郭汜攻打长安时邀羌胡部曲的首领们做助力,承诺给他们皇宫中的美女,贾诩眼看那些首领们要进宫抢掠后宫嫔妃侍女,于是用计劝退了羌胡首领们。
贾诩离开长安的原因很简单,不是李傕郭汜对他不好,而是长安的局势,让他感到了危机。
从前长安是李傕郭汜樊稠三人相互牵制,三人鼎足,局面是平衡的,因为二人相斗,第三人就起了关键的制衡作用,相互忌惮,反成微妙和平局面,可李傕杀了樊稠之后,三足鼎立的局面变成二虎相争,那就是不死不休了,形势一发不可收拾,贾诩为求自保,辞官遁走。
选择来益州,是因为郭嘉如今已经是益州牧,天下人无论谁投效郭嘉,不存在大是大非的挣扎,只有郭嘉值不值得投靠,才士之辈能不能一展所长这样的考量。
最关键的是益州太平,在益州可安枕无忧,贾诩出身卑微,他也可以去刘表那里避难,但刘表未必会用他,相较而言,他更相信同样出身寒微的郭嘉,因为郭嘉在益州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他的用人是能者居其任。
“使君为在下开脱罪责,诩感激不尽。”
贾诩苦笑连连,长安朝廷的文武百官背地里如何议论抨击他,他不用猜也都知道,却很少有人能设身处地为他想一想,乱世求得自保,也有错吗?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
郭嘉不为贾诩辩解,功过是非他没有资格来品评,他说的话都是在开解贾诩罢了。
“先生,自黄巾之乱起,天下大乱,诸侯割据,枭雄并起,依你之见,汉室,还有希望吗?”
换个话题,让贾诩不要沉浸在长安旧事。
贾诩这回拿起酒杯一饮而下,爽快地吐出口酒气,胸中郁结散去大半,道:“能为汉室拨乱反治的人,从先帝殡天到今曰,只有三人,却都自误而亡。第一人,何进,第二人,董卓,第三人,王允。”
郭嘉再次为贾诩满上酒,笑意淡淡道:“汉室分崩之兆早已显露,州牧权重总领军政,已如往昔周天子分封诸侯,黄巾之乱,各地豪杰公然募兵,以公利私,养兵自重。先帝殡天,何进身为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将军,却只顾朝堂争权夺利,他却看不到,若他能一心为公,在诸侯割据初期时号令诸侯一同平叛剿匪,不但可扫平黄巾,还能趁机削弱各地诸侯,廓清四海后,他何进想要的功名利禄,唾手可得,甚至流芳百世。”
贾诩端起酒杯朝郭嘉一敬后满饮下去,在郭嘉想要给他倒酒时抢先给郭嘉先倒满酒杯。
“使君所言不虚,何进自误是因私心,董卓自误是因野心。董卓不臣之心昭然若揭,可他的确有机会做大汉人人敬仰的忠臣英雄,他秽乱宫闱,擅自废帝,枉杀朝臣,又无视百姓死活,这是自寻死路,众叛亲离啊。”
贾诩的话让郭嘉情不自禁点头赞同,董卓败亡,究其根本原因,是董卓把所有阶级都得罪光了,他擅杀权贵,得罪了士族,他无视百姓死活,又得罪了平民。
譬如高祖刘邦夺天下,立足关中要与民约法三章,遍收民心。后来进一步摧毁奴隶制,解放奴婢,以及轻徭薄赋,得到了百姓拥戴,天下,不是光靠打仗打出来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