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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治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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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盼儿觉得周氏这个黑心奶奶就不把三房当人看,甚至连牲口都不如,人家牲口干完活还能吃饱喝足,可三房这干的活比哪一房都多,吃的却是最少的。这少归少,能果腹也就罢了,可这三头两天饿晕人是咋回事?

要真看三房不顺眼,那干脆分出去不就得了?

由此一点,顾盼儿觉得周氏绝逼是个后娘,不榨干顾大河这个‘继子’的最后一丝价值也不会放手……不,周氏更加恶毒,哪怕是榨干了也不允许这‘继子’自生自灭,而是要亲眼看到这‘继子’一房死得干干净净才算满意。

其实顾盼儿不是没想过要管一下这对包子爹娘,可站在理智角度的顾盼儿深知只要管上三房一分,就要对整个全福家尽九分的力。

否则这对包子爹娘依旧落不着好处!

顾盼儿自认为自己不是圣人,况且自己又非原主,不过是因为用了人家将死之人的身体,出于补尝想要做点什么罢了。

不管是什么样的补尝,它总该有个度才行。

就如今天,她不过是去了一趟县城,回来以后一个饿晕一个上吊摔晕,这日子若是总这么折腾谁也不好过不是?更别说她本身就是个怕麻烦的人,要真惹得她上了火,到时候出点什么事情可是无法保证的。

顾大河愣愣地躺在炕上,伤重成这个样子没有昏迷过去也算是个奇迹,张氏坐在炕头上抹泪,那眼睛已经肿得跟啥似的。三丫靠在炕边上头一点一点的,明显累得睡了过去,手指头个个肿涨通红,也不知道这一天下来都干了啥。

“上吊很好玩?”顾盼儿进门后将四丫放到炕上,先是冷冷地瞪了一眼顾大河,然后又瞥了一眼张氏。“一个个都长出息了,什么不玩非得玩上吊,既然那么想玩怎么不全都吊死,个个弄得半死不活的给谁看?”

张氏嘴片子动了动,愧疚地低下头,连吭都不敢吭一下。

顾大河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手指头哆嗦地指着自己的腿:“爹活着还不是拖累你们么?还不如早点死了得了。”

“那你早该在半年前腿第一次断的时候死了!”顾盼儿声音中的冷意更甚,眼中的寒光如同实质一般刺向顾大河。“你要是那个时候死了,我娘还有弟弟妹妹说不定就会被赶出家门,可以直接脱离你那后娘的管制。虽说不见得过得多好,但好歹不用被当牲口一样使唤。再说了,我娘瘦是瘦了点,可这长相是没得挑,离了你说不定还能找个更好的嫁了。”

“哟,这正常人家的姑娘哪里能说出这种话来?大丫你说这话也不怕被人戳脊梁骨?”柳氏一听大丫进了门,赶紧就从炕上爬了起来。

顾盼儿斜了她一眼:“先不说我这脊梁骨粗不粗,就说这人家,是个正常人家么?四婶你也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自个心里面咋想的估计只有你自个知道。”

柳氏摸了摸鼻子,脸色微讪:“行了,我过来也不是来看你们笑话的,我是来要银子的来!白天你爹又把腿给摔了,那看大夫的钱还是你四叔拿了我的一个手镯去当来的。那是活当,我也不要多,你只要给够能把镯子赎回来的钱给我就行。”

顾盼儿点头:“多少,你说个数,明早我要来还你。”

柳氏眼睛一亮:“不多,就一两银子。”

顾盼儿点头,示意没问题,柳氏便打了个呵欠高高兴兴地回了房。

仅是一两银子,那么活当的钱顶多就拿了八百文钱,照这么算来连看大夫的钱都嫌不够,更别提还需要买药。不过顾大河这腿当时若是没有大夫医治一下,估计等到她回来人就得没了。

这柳氏说话是不好听了点,可当时的情况也算是雪中送炭了。

柳氏走后,顾盼儿又看向顾大河,嘴里依旧不饶:“你也别在那里当鸵鸟,你说我说得对不对?我娘今年才三十三吧?再养养也是风韵犹存,随便找个人嫁了不比嫁给你强?你说你没瘸之前都是要啥没啥,这瘸了以后又能有啥?”

这些话字字诸心,说得顾大河无地自容,恨不得再去上一次吊。

以前顾大河从来就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现在回想起来,张氏嫁给自己的十七年多,从一个十里八乡都公认的漂亮姑娘变成现在这么一副……想起过去再看现在,顾大河自己都觉得张氏现在这个实在是惨不忍睹的样子。

黑瘦这一词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也落到曾经白白净净的张氏身上。

顾大河心里头内疚与不安在翻腾,恐惧更甚于上吊时,难以直视自己一直认为是对的一生。难不成自己一直以来都做错了?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做为儿子就应该孝顺娘亲,因为娘亲将自己拉扯到这么大并不容易,只要是娘说的就是对的……

可越是想要说服自己就越显得苍白无力,不知所措。

“你是不是觉得孝顺爹娘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顾盼儿一眼就看穿顾大河心中的想法,冷笑:“你要孝顺爹娘那是你自己的事情,我娘在没嫁给你之前从来就没有吃过你家一粒的钱,更没花过半个铜板,仅仅因为嫁给了你就要跟着你一起孝顺你那所谓的爹娘?凭啥?因为是你媳妇?当然,这也算是个理由,冲着这一点,我倒是想要问问,那养媳妇应该是你这当丈夫做的吧?这十多年来你养过媳妇孩子了么?护过她一次么?”

怎,怎么没养过,自己不是每天都很努力干活?而且哪次见着媳妇挨打自己没有护……想着想着顾大河又苍白了起来,自己努力在干活的时候张氏也没少干活,甚至连三岁的大丫头也要干活,可不管怎么努力都吃不饱,这是为什么呢?

然而挨打……每次都是娘在找借口修理张氏,而自己则觉得无能为力,还觉得是张氏自己做得不好,才惹得娘生气,可事实似乎不是这样的……

话说多了顾盼儿也懒得再说,这些事情都要顾大河自己去想明白,否则她就算治好了他的腿,他也依旧我行我素,还不如就这么残废下去。

“你又是怎么想的?”现在顾盼儿倒想听听张氏的想法。

“你爹的腿伤成这样,娘又能怎么办?”张氏对生活是基本上绝了望,对顾盼儿画的那只蛋糕连想都没有想过,先不说改嫁会不会被人戳脊梁骨,就说自己改嫁以后这几个孩子怎么办?况且对顾大河还是有感情的,要不然忍气吞声地过了这么多年。

“那他腿要是好了呢?”

张氏嘴片子动了动,沉默了许久才小声道:“好了的话,自然是日子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不然又能咋样?”

每一句都被反问,顾盼儿都要被气乐了。

敢情她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对包子爹她算是没了指望,就想着包子娘说不定能改变一下想法,谁知道这包子娘还真就是个大包子。

这下得了,人家都没想过要改变,自己急着啥用?

本打瞌睡的三丫不知什么时候醒来,也不知听了多少,忽然幽幽地冒了一句:“大姐,我想嫁人了!”

嫁人?顾盼儿差点没被自己口水噎着。

“三妹,我记得你才十一岁!”顾盼儿无语得很,虽然这年代的姑娘都早熟,可也不至于早熟成这样,难不成这丫头有相中的人了?

三丫抬头定定地看着顾盼儿:“大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并没有相中的人,我只是不想待在这个家,想早点嫁人离开这里罢了。”

张氏吃惊:“三丫头,这是为什么?”

三丫目光沉静得不似个十一岁的孩子,反倒似活了七老八十:“你是我娘,他是我爹,可打小你们就没有管过我。小时候我饿了渴了,只有傻大姐照顾我,等我能走会爬以后,连傻大姐也被叫走干活。饿了没人管,渴了自己要水喝不小心把水洒出来还要挨打,那时候我才两岁不到。”

“别人家的孩子都有人管,可记忆中娘和傻大姐总有干不完的活,爹每次干活回来就往炕上一躺,从来都没有抱过我一次。两岁多的时候四丫出生了,娘跟大姐还是有干不完的活,我心疼四丫,就天天自己带着,不想让别人欺负了去。”

“可四丫总是吃不饱一直哭,奶听到了会生气就会打人。我没有办法,自己一个人背着四丫偷偷摸摸地到山上找吃的。开始的时候我什么都找不到,饿极了连草都嚼来吃,跟个牲口似的。后来慢慢的能找到的吃的就多了点,可村里的孩子太坏,总是来抢我找到的东西,然后我又学会了打架……”

说到这三丫停顿了一下,看向顾盼儿:“可现在我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只要还在这个家里,我就没有办法过得好。所以我想跟大姐你一样嫁人,那样我就能过上好日子,不用跟个野孩子似的天天跟人打架,也不用担心找到吃的会被抢。”

顾盼儿先是沉默,之后扯了扯嘴角:“那你就不怕嫁了个跟咱爹一样的?”

三丫道:“我不怕,我能打架,要是遇到这么个男人我就揍他,揍得他见了我就跟耗子见着猫似的,他就不敢管我了!”

这是要棍棒底下出贤夫?顾盼儿为未来的妹夫默哀。

张氏结结巴巴道:“三丫你,你这是不对的。”

三丫道:“我觉得对就行了!”

顾盼儿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似乎就明悟了点什么,周氏的棍棒底下出了顾大河这么个孝子,然后在张氏与顾大河的放养之下出了这么一群‘叛逆’的孩子,这是一种古怪的循环。

三丫觉得只要离开这个家就能过得好;四丫脑子里似乎只有吃的才是最重要的,之后谁是次要的似乎也分得不太清楚;小豆芽觉得自己在这个家就是个拖累,远离这个家之后不管是谁都能得永生;至于顾盼儿自己?不好意思,她自认为不在此列。

“行了,我也懒得管了!现在这么晚了,都该睡觉了!明天我再过来治腿,等治好了以后你们爱咋样就咋样,反正我一个出嫁了的也没法管得太多。”之后顾盼儿又瞥向三丫:“至于你那种想嫁人的不成熟想法,还是等几年再说吧!你觉得你能打架,只是你没有想过,要是你遇上一个比你还能打的,到时候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的就是你自己了。”

三丫低下头,这个问题她从来就没有想过,毕竟村里的孩子都打不过她。

四丫吃着糖睡得跟小猪似的,张氏看着三丫满脸哀伤欲言又止,顾大河又当起了鸵鸟一动不动的,不知道还以为他睡着或者昏了过去。

顾盼儿打三房出来,上房门口那里还站着人,嘴里头一个劲地骂骂咧咧的,从顾盼儿进门就开始骂,一直骂到现在也没见歇着。

“我说奶,你嗓子这么好不去唱戏实在可惜了点!”顾盼儿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看也不看那边一眼,摔门家去了。

周氏千言万语被这么一句话给噎得再也吱不出一声来,脸都绿了。

偏得陈氏还在添油加醋:“娘骂得对极了,这大丫就是个白眼狼搅屎棍,何止是不孝顺,简直就是个挨千刀的讨债鬼,这么顶状长辈也不怕被戳脊梁骨……”

周氏一巴掌打了过去,打断了陈氏的唠叨,怒骂:“有你这搅事精什么事?大晚上的不睡觉瞎嚷嚷个啥,还不给老娘滚!”

这马屁拍到马腿上了,陈氏低咒一声赶紧窜回自己屋里。

周氏憋了一肚子气回了房,发现自己骂了一个晚上,这死老爷子竟然还能睡得着,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推了几把老爷子,将老爷子给弄醒过来:“你个死老头子睡什么睡?瞧瞧你那大孙女,说不定什么时候把这个家给拆了!”

老爷子被推醒,没好气道:“你要不惹她,她能把你咋滴?”

周氏不乐意了:“不是她能把我咋滴,是她能把这家咋滴,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自从她嫁了人以后,这个家就乱了套了。你说这人傻了就一直傻了呗,这不傻了倒祸害起人来了,说不定这老三一家就是她给祸害的。”

老爷子醒了醒神:“那你倒说说这是咋祸害的?”

周氏张嘴就想将事情说出来,可这张了嘴却不知要怎么说了,想了一下道:“谁知道呢,反正自打她这脑子不傻了以后,这老三俩口子就急着去上吊,没一天消停的,不是她祸害的又能是谁给祸害的?”

老爷子虽然不管事,但脑子也不是个不清醒的,老三这两口子为啥子上吊老爷子心里头门清得很。不过这三头两天作事,老爷子看在眼里心里头也烦得很,这过日子谁家不过,咋自家就能过得这么不消停,这老三一家的确能闹。

“那你说咋办?”

“要不咱把老三一家分出去?反正这大丫我是管不了,那丫头傻病好是好了,可人却是有点疯,连长辈都敢打。也就三房自个能管一下,还不如把他们这一房分出去,也省得老说咱黑心啥的,他们自个生的赔钱货让他们自己管去。”

“这件事我不答应,也丢不起这人,这村子就没见哪个老的还在分家过的。”

“咱哪就丢人了,分家这事可是老三自个先提起来的,就算被人说闲话那也跟咱没关系。况且咱这当爹娘的,儿子媳妇要死要活地要分家过,咱还能挡着不行?”

“……反正这事我不管,睡觉睡觉,大半夜不睡觉干啥?”

老爷子被子一盖,翻过身就要睡觉。

周氏又推了老爷子几下,老爷子一点反应也不给,一副已经睡着了的样子,周氏讨了个没趣,饶是心里头再是气闷也没了辙,干脆吹了油灯自己也躺到了炕上。不过躺是躺了,脑子却还很灵活,将老三一家分出去的心思越重。

陈氏回去以后也跟老大顾大江嘀咕了好久,夫妻二人是这个家里最想把老三一家分出去的。顾大江早就有这个想法,只是碍于自己是老大,没有办法提出这事,只能让陈氏时不时在周氏耳边提一下。

在老大夫妇看来,这老三一家就是个拖累,分得越早越好。

俩人都在心里头琢磨着,要是把老三一房分出去,自己这房能落着多少好处,这个家就自个这房人最多,而且个个都是劳力,要是少了这干吃不做的三房日子肯定过得很好。而顾二丫则在心里头想着,要是把这讨厌的三房分出去,以后自己在厨房里偷偷吃东西,就不用怕被人发现了。

老大俩口子心里头打了个好算盘,老二这一房都在县城里干活,自然吃不着也喝不着家里的,老四在镇上当账房,每月都有不少的收入,而自己这一房则全是劳力,就老三那一房,不是要吃药的就是瘸了腿的,没一个能干活的,明摆着就是等着他们这一房来养着。

这事换作谁身上也不乐意扛着不是?

分出去,这老三一房必须得分出去,要不然这日子咋过?

而这个时候的四房,顾大湖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柳氏被闹得没好气地拍了顾大湖后背好几下:“翻翻个啥,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顾大湖又翻了个身面向柳氏,单手支起脑袋琢磨道:“我看这回三哥这房铁定被闹得分出去,先别说大哥大嫂他们早就有这个意思,这一次连娘都起了心思。”

柳氏没好气道:“分就分了呗,还分出去还省心了呢!”

顾大湖不高兴了:“还以为你是个好的呢,没想到你居然也起了这种想法?”

柳氏也不高兴了:“我本来就是个好的!再说了,我这种想法咋了?这三哥这一房就该分出去,我又没有说错什么!”要是可以的话,柳氏倒想自个这一房也分出去,那日子该多省心。

顾大湖有些生气:“我三哥那房瘸的瘸,病的病,这要是分出去还能活得下去?我说你坏心眼你还不承认,都说最毒妇人心,你也是个妇人了!”

“我呸,现在倒是没有分出去,可你娘给钱治腿了?宝哥儿的病给钱买药了?哼,这两天三房可是饿晕了两个!”柳氏翻了个白眼,一把将顾大湖推开。“就依我说的,这分了说不定对他们还说还是件好事呢!”

顾大湖被推了个趔趄,胳膊支不住脑袋栽了下去,差点碰着一旁睡着了的儿子,惊了一身冷汗:“你这傻娘们咋还动手动脚了,差点就碰到儿子了你知不知道?你管这分不分出去对人家是不是好事,你这娘们就是多事!”

“哎我说……”柳氏抬手就又给了顾大湖几个巴掌。“这事还不是你这死爷们说出来的,说不过人家就说人家多事,你还讲不讲理了?”

顾大湖被子蒙头:“你就是多事!”

柳氏掐了顾大湖几把,可顾大湖愣是没再吭一声,柳氏不由得翻了个白眼,翻了个身,背对着顾大湖,屁股一撅将顾大湖挤远了一点,然后也蒙头睡了起来。

“死娘们屁股还真大!”

“少废话,不大你能看上?明天赶紧给我把镯子赎回来!”

“行了,真啰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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