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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位之上的男子,目中神情愈见愈黯,两道长眉拧紧在中,眉梢长长斜飞入鬓,薄唇紧抿。安安静静的坐在那,此情此景,像极了暴风雨来临前片刻的宁静。
我暗自敛定心神,继续道:“女子同男子不同,男子再无能耐,家族也可养着,给几亩田地,放租下去,衣食无忧是必然。但女子始终要嫁人,这其中要考虑到的,就不止要养活一个人这么简单了。”
“阿云若以上官堡嫡出小姐身份嫁出去,亲事定不能委屈,这与上官堡门当户对的……哪个家中会是等闲?你让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阿云怎么去适应大族相处理事之道?”
男子眸光微微一动,启唇,“不会,可以学。”
“学?”我哂笑,“一个打小就不喜欢书画习字的丫头,你让她去学那些劳什子的规矩礼法、大族权谋?还有琴棋书画这些非一朝一夕就能学成的玩意?你愿意,她会愿意?”
男子坐在椅上,放在扶手上的手,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椅子把手。一声一声,清脆明响。
上官若风默了许久,方道,“不想学就不学,那些东西,便是若雨也没怎么学过,还不是一样相安无事——”
“你是想上官堡再出个私奔的小姐?”我双手撑着桌子直视他,“你扪心自问,上官若雨那动不动就甩鞭子、砸东西的性子,有几个男人能包容她?这世上又有几个苏流觞?”
我这一言,连带骂了他两个血脉至亲,他眸里颜色变幻,深沉晦涩,却凌厉如芒,“说够了?”
“没有。”我不惧不畏,倘然迎他,“上官堡可以容下一个傲慢任性的庶出小姐,但绝对不能有个正室嫡出却乡里长大的野丫头。”
他面色愈发沉得厉害,目中一凛,直视了我,“从小习得规矩礼法、大族理事之道又如何?发起疯来不一样刁蛮任性毫无节制?”他陡的伸手捏住我的下巴,“上官堡容不下‘野丫头’,你又知道我容不容得下你?”
男子的脸上,带着薄薄的愠色,深邃的双瞳寒如深潭。
我心头一紧,霎时间的冰凉感觉从四面八方涌来,猝不及防,只能生生冻住,受着那一点点冰冷的折磨。
我咬住唇,费勾出一抹笑,“可惜了,你家族金册里有我的名字,你不得不容我。若哪天实在忍耐不住想要换个堡主夫人了,要么,就等我死;要么,就先去宗祠,领了那九十九鞭祖宗家法,还有力气提得动笔时,我亲自帮你研磨看着你写下一封‘休书’。”
他松开钳住我下巴的手,指了门外,“出去。”
“不出去。”
他眉目更寒,说出来的话语更加冰冷无情,“滚。”
“不会。”
“……”上官若风从椅上起身,不再看我,大步走向门外。
“站住,我还有最后几句。”我将背脊挺得笔直,缓缓开口,“突然之间多出来的嫡亲小姐,宗亲、下人,甚至整个江湖都会把十八年前的旧事翻出来说,你让你九泉之下父母颜面何堪?你是让阿云如何面对?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有些事情,不是你一人意愿就能行得通的。我只劝你这一次,你若一意孤行,我也不再拦你。只不过,嫡女入祠当天,堡主夫人绝对不会在场。”
他只在门口停顿了一会儿,终究还是拂袖而去。
今天,上官若风估计是为的这件事,第二次吃瘪。
我深吸了口气,沿着桌面转了一圈,坐到他的椅上,闭目。
我又何尝不知道你的心思,你想给阿云最好,想补偿她,可也不能乱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