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恩公收我为徒。”孩童跪在白庸身前,一脸郑重的请求。
这名被白庸救下的孩童,名唤黄茝,乃是苍州黄氏小世家的子弟,在白府休养几日后,渐渐恢复生气。在休养期间,一句话也没有说,白庸也不急着询问,似乎也在等着什么。果然,今天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拜师。
白庸仔细打量着跪在眼前的黄茝,因为家中遭逢大难,尽管年幼,却多了一份由悲愤转化来的坚毅,稚嫩又偏向书生相的脸蛋,紧紧抿住的嘴唇,以及被平静的外表掩藏住的,那颗炽热的复仇心。
“你拜我为师,想学什么?”白庸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装糊涂般明知故问。
“想学恩公的一身本领。”
“我的本领?我平生最得意的两样本领是棋术和茶艺。棋术最得意之事,是半年前与弈州国手嬴烂柯竞廿局,十胜十败,如今则有信心改写平手战绩,我的智慧尽出于棋道;茶艺最得意之事,是学得茶圣竟陵子流传下的一壶多味之法,尝者无不赞叹,三月不知肉味,我的修身养性尽出于茶道。不知你想学哪一个?”
黄茝摇头道:“恩公两样本领我都不想学,我就想学恩公的武功,好报仇雪恨。”
白庸肃然道:“拜师不学最好的本领,偏偏要学最差的,不收!”
纵然家中逢劫增长了见识,黄茝终究只是一名不满十岁的孩童,一句拒绝就打破了他的平静。他连忙地磕头道:“恩公,恩公,请恩公帮我!我除了恩公已经不知道该向谁求救了?”
一下又一下的磕头,重重的磕头,咚咚的声响,仿佛不知道疼痛。一旁的白如雪看得心疼,却又相信白庸不会见死不救,其中必有苦衷,强忍着怜惜。
白庸止住对方的磕头,看着他红红的额头,叹息道:“我并非不愿出手帮你,也从不认为应该以德报怨,报家门血仇是天经地义之事。如果你学过武功,想报仇,我不但不阻止你,反而会鼓励你,帮助你。但你若是为了报仇而习武,我不会教你,也不愿教你,因为我不能让你怀着仇恨而习武。”
黄茝一脸茫然,显然是听不懂其中的意思。
“仇恨确实是一种强大的动力,能够鼓励人拼命进步,可也最容易让人迷失。因为报仇而习武,与因为有武力而报仇是两码事。这不是什么正义言辞,从道德上讲,你为报仇而习武并没有不对,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报完仇之后做什么?这武功还要不要学?如果要学,学下去又是为了什么呢?”
“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报仇。”
“如果你想报仇,我可以替你报,伸张正义,替天行道,责无旁贷。如果我替你报了仇,这样子你还要学武吗?很多人以复仇为初心而习武,最终都走入了邪道,因为他们忘了初心,习武的初心,报完仇后茫然不知所措,结果被其他的杂念给迷惑了。权利、财富、美色,还有最蛊惑人心的长生,以至于忘记了最初自己习武的初心。”
白庸见黄茝陷入沉思的样子,也不催促,挥挥手让他下去慢慢思考,将一切都想清楚了再问答这个问题。毕竟,他只是个孩子,这种过于深奥的话题很难理解清楚,真要一下子听懂,那才是反常为妖……话又说回来,貌似自己在他这样年龄的时候,对未来就已经有清晰的计划,莫非真正不正常的其实是自己?
白庸哑然失笑。
“哥哥你还有心思笑?幸灾乐祸可不是好习惯。你到底打不打算收他为徒?”白如雪生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