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惟月离画最近,不由弯着腰细细查看。
“大姐,上面印的什么?”范惟容迫不及待的问。
“……好像是……咦……”范惟月纳闷的蹙起眉,“这上面的字好生奇怪……”
“什么字?我来看看!”范惟劼把脸凑过去,接着惊讶的“诶”了声,奇道,“像是……规、心、守、志……不过怎么缺笔少划的?”
众人闻言皆来了兴致,纷纷上前细看。
缺笔少划?
李莞心中一动,凑过去定睛一看,顿时呼吸一滞,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她像是被定住了一样,眼前有片刻的空白,想上前看得更清楚些,脚下却如灌了铅一般。脑子里猛地闪过一个天方夜谭般的念头,让她不由心跳加速。
其他人还在那儿研究着。
“难道是刻错了?”
“哪位大师用过‘规心守志’的印章?”
“说不定是因为章太小了,所以省略了笔画……”
王曼卿看了看那个印鉴,撇撇嘴,眼神一拐落在李莞身上。她眉梢微挑,伸手在李莞眼前挥了挥:“莞儿?”
李莞没理她。
“莞儿你怎么了?”王曼卿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膀,声音慌乱,“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样?”
范惟月听到她的声音转过头:“怎么了?”
范惟劼等人的目光也落到李莞身上。
李莞瞪着的眼睛眨了眨,僵硬的脸色慢慢软下来,呆滞的眼神缓缓转到王曼卿脸上:“没事……我没事。”她勾唇浅笑,目光恢复了柔和,“只是看到印鉴上的字,觉得很奇怪……很特别……所以有些惊讶。”
王曼卿等人松了口气。
范惟容脸上露出不以为意的神色,没见过世面的丫头。
李莞对他们或关切或漠然的目光视若无睹,笑意盈盈的看向顾成昱:“顾大哥,不知道此画出自何人之手?”
“是啊是啊,这幅画到底是怎么回事?表哥你就快说吧,别卖关子了!”范惟劼急道。
顾成昱淡淡一笑,不慌不忙道:“这幅画,乃翰林院邺大学士所作。”
众人面面相觑。
这么一副可说是中下水平的画,是惊才艳绝的邺子琤先生画的?
怎么可能!
在场的人里虽然不是人人都有幸亲眼见识过邺子琤的画作,但至少知道,邺子琤善画山水,意境邈远深幽,如仙如梦,风格十分明显。
“表哥,你会不会弄错了?”范惟劼迟疑道,“这画……实在不像邺先生的风格……”
顾成昱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们可知道邺先生是哪一年中的状元,又是哪一年进的翰林院?”
大家互看一眼,脸上都有些意外。
“我只知道他是永熙二十八年的状元,至于是哪一年进翰林院就不太清楚了……”范惟劼道。
“三十一年。”顾成昱道,“邺先生是永熙三十一年进的翰林院。”
范惟诚疑惑道:“二十八年中状元,三十一年才进翰林院……可是据我所知,邺先生除了翰林院并没有在其它地方任过职,那这中间的三年……”
“众人皆知,邺大学士品行高洁,淡泊名利,无意于官场倾轧,所以一直挂着翰林院的闲职。但其实很多人都不知道,就这闲职,邺先生起初也是不愿的。他参加科举是为了家族的荣誉,考中状元后,就向先帝辞行,打算回乡闲度一生。先帝十分赏识他的才华,百般挽留,可惜先生心意已决。先帝就和他约定,给他五年的自由时间,游历大康的山山水水,五年之后若他还坚持不出仕,绝不强迫他。邺先生答应了,在往后走遍大江南北,看尽各地风光。谁知仅三年的时间,先生就回到京城,请旨入翰林院,一直到现在……”
“不是约定五年吗,怎么三年后邺先生就回来了?”
顾成昱若有所思:“邺先生游历期间,身边只有位一路跟随他的老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些地方,经历了些什么……”
“那这幅画难道是他在游历时画的?”
顾成昱点点头:“对,我只知道先生游历的最后一个地方是南山竹海。他在那儿画完这幅画后,就立刻回了京城……他把画送给了当时的守山人,守山人死后,他的儿子将此画收藏,经十来年的转手,我也是前段时间才无意中寻得此画……”
大家都沉默了,目光不由重新落在桌上的画卷上。
邺子琤在那三年中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会改变心意,提前入仕。他性格淡漠,不重名逐利,自然不可能因为功名利禄。期限未到,也不会是因形势所逼……
简单而真实的一簇野竹,弯而不折,会不会正是他游历所获的心得?“规心守志”指的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