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亏自己没吃!
邵道长心里长长松了口气,押着他坐到桌前,拿出梳篦和头油细细给他梳了个单刀半翻髻,发髻微偏,插戴上一圈小金花,显得又清纯又温婉。客户几次抗议“不是有幕篱吗?挡上就好了”“不用梳那么麻烦,随便一挽也没人看”“拿绳子绑一绑就好了,不要首饰”,他都置若罔闻,活脱脱把他打扮成个美人儿才肯放手。
顾淮川一步蹿到门边,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好了幕篱,扣在头顶闪身便出了门。
邵道长过足了手瘾,也从桌边捡起一顶幕篱扣上,擦着手上的桂花油,边走边自得地微笑道:“这么多年没练,我这份手艺倒也还没撂下,晏兄上回要不要试试让我给你弄头发?咱们也不用弄女子发式,就……呃,电视剧里那些古装男子发型,我研究研究就都能做出来。我看前面有刘海,后面披发那种就挺好看的。”
晏寒江冷漠地拒绝了他的好意,然后把他捏向自己发髻的手指拉开了。
邵大师可惜地从领口里抽·出手,到客栈外面去找顾淮川。他如今连个头儿都矮了少说有十公分,穿上袄裙,带着篱幕,活脱脱就是个凡人女子。能在这边巡逻的修士都比他修为低得多,根本感觉不到他刻意收敛过的气息,就是看见了也不过扫一眼便略过,继续和同伴谈论抓到他之后的好处。
他本来不想听那群人说话,可是只言片语从风中吹过来,却是听到了“顾念”两字,他下意识集中精神听去,那群人却是在说顾念已经加入了长空门,还跟在司马凌身边,却不是弟子,而是……妾侍一流,甚至连个在长空门正式的身份都没有!
说话的那人不耐烦地说:“照理说上面的事不该咱们说的,可是那个顾念实在太没有自知之明了,咱们司马掌门岂是他一个筑基修士高攀得起的?要不是为了顾淮川,就凭他那个二百多年还没结丹的资质,连进都进不了长空门。”
“可那姓顾的都死了……”
“谁知道真死假死,那个突然冒出来的修士能从重重拦截中把他带走,就未必不能救他一命。”
“听说顾念为了找他师父,把自己双亲的尸骨都挖出来弄什么法术,可就是挖了尸骨都没找出人来,这一家子也真是太没本事了。”
“说不定顾淮川早就防着他,把那块灵骨给换了呢?毕竟是能引魔修灭了自家宗门的人,对这种没资质的徒弟能有多真心……”
顾淮川开始时只想听听长空门那边的消息,却不想听到了顾念为找他掘了父母坟茔之事,震惊得脑中一片空白。等回过神来又听到有人编排他养大顾念是另有所图,心中悲愤交加,真气鼓荡,险些震伤了经脉。幸好邵宗严及时出来,不由分说地塞了枚清心理气的丹药进去,拖着他直入长空,朝着南方飞遁。
顾淮川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按着胸口说道:“道友又救了我一次。我没想到阿念竟是自甘堕落,做了司马凌的人,还为了他反过来加害本门……可我对他真的没有……我只拿他当弟子而已,他难道也是这么想才恨我的?”
邵道长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我都明白的,以前也经常有人说我勾引男人,其实我也没有过。清者自清,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你是个正直的好人……话说回来,他是不是一直爱慕你,结果求之不得,因爱生恨,才勾搭上了那个司马凌?”
顾淮川脸色更白了,僵硬地摇着头:“不可能,当初他母亲把他交给我时他才八、九岁,我那时都两百余岁,金丹四转了修为,做祖孙都有富余。后来他也一直乖乖巧巧的,对我从没有过越矩的要求,也绝不会有那样的感情。”
“他母亲该不会是你的后代吧?”邵道长摸了摸下巴,化身名侦探分析起路边那些人透露出来的消息:“掘了父母祖坟都要找到你,要不是因爱生恨,那得有多大仇啊。”
“并非如此……”顾淮川抖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他母亲其实是我家乡修仙世家的王家小女儿。我筑基之后曾回家探亲,他家是打算把女儿嫁给我的。我有些爱慕她,不过婚姻之事不能自己做主,当时并没直接答应,而是打算回门派禀报之后再回复。可是等我再回家乡,准备应下这桩亲事时才知道,王家那位小姐出门历练时遇上一名散修,后来为避家里逼婚,就跟着他私奔了。”
他提起这些事来神色淡淡,并没什么特别的感触,旧时的感情本来也没多深刻,既然没成,也就这么淡了。
“后来我在西域万古仙墓历练时结识了一名散修,因脾气相投,就一直结伴同行。后来在一座仙墓取宝时,墓中上古仙人遗体忽然起尸,朝我们这一行人杀来,虽然当时队中都是金丹中期以上的修士,却也远远不及上古真仙肉身之力。那位道友为了救护我被仙尸所伤,临终之前却道是他对不起我,还要我替他看顾妻儿……”
邵道长不由问道:“他妻子就是你当初要订亲的那位王小姐,他儿子就是顾念?”
顾淮川点点头,没意外他能猜到这点,而是按着脖子下面那点平坦的胸口,继续说道:“我将他的尸体送回沐燕谷,遇到王氏的时候几乎都认不出她了,她……修为低,容貌变化得快。但她认出我了,她把丈夫的尸骨接过去,独自葬下,后来就带着阿念出来见我,说她当初不该与人私奔,对不起我,还求我看在他父亲为我而死的份上照顾阿念。”
“我就都……答应了。于是她让阿念随我姓顾,让我立誓保他一世平安,我也答应了……”
然后她生无可恋,便随丈夫而去了。
“我将他们夫妻葬在一起,带着阿念回了宗门,将他收为亲传弟子。只是想不到,他竟然会变成这样。难道是我这些年只顾着教他剑法,强迫他修行,不曾关心他的终身大事,所以他恨我,转而连宗门都恨了?”
邵道长摸了摸他的头,同情地叹了一声:“这不怪你,就我这些年学习的道法看来,他这得怪遗传。”
花心出轨都能遗传,喜欢私奔这点说不定也是刻进基因里遗传下来的。(这是伪科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