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个晚上吃了药,烧了一把柴火炕上热乎乎的。虽然还有些难受却是能忍住。
她本来就因为昨天的事情不自在,如何又肯让旁人伺候。可五福连撒娇带撒泼,非要孟朵炕上坐了,还非得动手喂她。
“我又没断手断脚,饭碗还能拿得住。”孟朵把他手里的匙抢了过去,他也没坚持,出去蹲在院子里煎药。
四丫越发懂事,把院子里的家禽、牲畜都喂了,见孟朵吃完又收拾碗筷。
孟朵想要洗碗,她赶忙拦着,“大哥说了,这几日不能让二嫂碰凉水,不能惹二嫂生气,也不能让二嫂累着。”
孟朵拗不过她,只好留在屋子里,把针线笸箩扯过来做活。还没绣完一个花样,四丫又进来说道:“大哥说了,二嫂在炕上做些针线活还使得,不过不能做太长时间。隔一会就要歇一会,活动活动腰腿才是。”
“平日里不见你听话,现在把大伯的话当成圣旨一般。”孟朵见她一脸严肃,不由得笑着打趣着。
四丫闻言在炕上坐了,低着头沉闷了一会儿。片刻她抬起头,小眼睛竟通红,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这好好地怎么了?快到我身边来!”孟朵伸手招呼她,把她搂在怀里摩挲着她的头。
四丫趴在她的怀里拱蹭了一阵,然后才闷声说道:“昨个把我吓坏了!看见二嫂躺在地上,我突然想起了二哥,当时他就那么躺着,以后再也没起来,我害怕……二嫂,你一定要好好的!”
“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你不用害怕,我吃了药就好了。”孟朵听了心酸不已,“往后遇见了事可不要惊慌!天底下没有过不去的槛,纵然是死了,也有投胎转世,下辈子到了好人家反倒享福了。
况且人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你二哥是打小就多病,吃药比吃饭还厉害。他走了,我就像跟着死了一回,可如今还不是照样过日子?不是我性冷情薄,只是想明白了,他在地下也希望咱们过好日子。咱们一味惦念,让他不安生,反倒让他多遭罪。而且……”她是重新活过一次的人,自然看得通透明白。可有些话无法对四丫说,即便说了她也不明白。
孟二去世,孟家人心里都很悲伤。可人穷日子艰难,孟朵连着哭了几日,悲伤过度昏死过去。孟家人忙着料理丧事,又要给孟朵寻医问药,生活的压力让他们无暇再缅怀。可他们心底的悲伤却一点都不少,每逢年节越发倍增,只是顾着彼此的感受都不提及罢了。
孟朵见今个儿四丫提起,少不得宽慰。姑嫂二人正在说话,五福端着药进来。
“赶紧趁热喝了,省得放凉了又苦又没效果。”他把药放到炕桌上,催促起来。
孟朵听了对四丫说道:“你听听,我这一病你们一个个都变得懂事了,连他都明白了许多。”
“这都是大伯说的,他让我看着你按时喝药,不让你碰凉水。”但凡是跟孟朵有关系的话,他都记得牢。
孟朵闻言心中一暖,她知道孟大不善言谈,可心里最有数,大事小事都想到头里。凡事说得少,做得多,只要说出口必然会做到。原来她觉得孟大太过老实、木讷,遇事只会一味忍让。可经过陈寡妇和陈大为的事之后,她对孟大刮目相看。沉着、机智,有胆识,有口才,多少读书人到不了近前。他两次教训三春,让人不得不敬佩。
谁嫁给孟大,都是有福气的命,合该那李家姑娘有这个运气,这门亲事阴差阳错,不能不说是二人的缘分。孟朵只盼着新嫂子早日进门,有个依靠、臂膀,有个体己话也有地方说去。
想到这些,孟朵心情越发好起来,感觉身子也松快多了。可五福和四丫都拦着她,什么重活都不让她动手。她劳作惯了,冷不丁闲下来一点都不习惯。
中午,孟大抽空回来一趟,见她气色不错,才又回去。晚饭是四丫做的,她动嘴在一旁教着,做出的饭菜倒也有滋有味。晚上,孟大灌了个汤婆子,让孟朵放进被窝里。烧炕用的是软柴火,热的慢,散的倒快,用不到下半夜就会冷。
接连几日,孟朵都被小心的保护着,直到她过了信期。不过孟大还是嘱咐她别碰凉水,少吃生冷之物等等。
孟朵见男人们上学堂的上学堂,出去的出去,便烧了一锅热水要洗澡。来了几日葵水身上脏兮兮,她感觉非常不舒服。她让四丫在院子里玩,顺便看着些人,自个躲到小厨房把门插上。
她把水倒进大木桶里,脱了衣裳坐进去,顿时觉得舒服极了。她害怕家里来人,不敢多耽搁功夫,先洗了头发,又洗身子。上次陈家奶奶给得洗头的香露和香胰子还剩下一些,她用了一点,小厨房里顿时满是香气。
孟朵洗完了把头发上的水绞干,又把内里的衣裳穿好,刚想要把换下来的衣裳抱出来,就听见外面有响动。
她唬了一跳,忙问谁在外面。听不见有回应,她又喊了一声四丫,仍不闻回话就赶忙打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