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头除了想着你的韶乐哥哥,就不能想想自己吗?好了,人你也看到了,跟我回去吧!”
兰沁妍心疼的说道,不忍见到展落初那黯然伤神的模样,拉着她朝着外面走去。
“你爹娘都急死了,你以后再做这样的傻事,受到伤害的只有那些爱你的人。”
展落初听到她的话,想起她的爹娘,就猛地哭了出来。
泪珠自眼眶中滚落下来,看上去楚楚可怜。
“落初怎么了?”
韶乐不知道展落初发生的事情,因为他的眼睛刚刚恢复,韶音并没有说出展落初为他自杀的事情,怕他心里压力大。
“这个笨蛋为你自杀了!她对你那么好,你却如此狠心,落落,我们不要理这个负心人。”
兰沁妍气呼呼的说道,她一直以为展落初是受不了刺激才自杀的。
“落初,对不起。你的幸福,我无法给。你是好女孩,定会遇到你的良人。如今你已是自由身了,祝你幸福。”
韶乐温润的嗓音,淡淡的落了下来。他素来温柔,哪怕是不喜欢展落初,也没有用尖锐的话语刺伤她,只是平静地说道。
他看似柔弱,内心却特别坚强。否则以他双目失明的情况,哪里还能活到现在。一个人心若消沉,就会一蹶不振。这么多年,韶乐一直都很乐观,沉醉于医术之中,哪怕看不见东西,他还是努力学习。
他有自己的原则,也很清楚什么感情是自己要的,什么人是自己没有感觉的。
如果他明明不喜欢展落初,还要对她假装喜欢,那才是最大的伤害。
“韶乐哥哥,我知道,我不会成为你的负累,也不会缠着你。”
展落初抹了一把泪水,早就知道韶乐对她不是男女之情,但她还是沉迷在他的温柔之中无法自拔。
她颤抖着双肩,转过身,朝着屋外走去。
外面的大雪还在拼命的下着,寒冷的雪夜,她站在孤灯下面,看上去那般憔悴。
等待在外面的小厮小李子见到展落初柔弱的模样,眼里露出了深深的心疼,对韶乐更是心怀不满。
“小姐,我们回府吧!老爷和夫人都在等着!”
小李子手中握着伞,将快要倒下的展落初扶住。
“谢谢你,小李子!”
展落初道了一声谢,这么多年小李子一直都伺候在她的身边,哪怕是在最寒冷的雪夜之中,也给她带来了一丝温暖。
她想起自己的家人,哪怕谁都不爱她,至少她的家人永远都是最疼爱她的。
“落初的身体还没有康复,要好好修养一段日子,妍儿照顾好她。”
韶音见到展落初离去,叮嘱了兰沁妍一句。
“我会的。”
兰沁妍点了点头,立刻追了出去。
“哥,你真的已经决定了吗?落初对你一往情深,你不会看不出来。甚至,她还愿意为你献出光明,哪怕是丢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韶音手中抱着暖手炉,坐在韶乐的身边,看着他那温润如玉的面庞,淡淡的问道。她不想左右韶乐做决定,只是告诉他,展落初为他做的事情,让他自己可以去选择。
“九儿,落初就像是寒湖之畔的长柳,伫立于湖畔十年百年。纵然长柳愿意一辈子守在湖边至死不渝,然而,真正落进湖心的却是天空的白雪。你可懂?”
韶乐一袭蓝衣,整个人就像是那一片宽阔宁静的湖,波澜不惊。
他爱雪,心中不染凡尘,心高比天,剔透玲珑。哪怕湖畔的柳树再美丽,他也不会改变心意。
有的人,注定只是过往。他看似心软,实则心若寒冰。
“哥,我懂!落花意,流水情,这世上最不能勉强的便是感情。”
韶音睫羽在烛光之中点缀上了明媚的金彩,她如何能不懂韶乐的意思。若是不爱就放手,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他做得很对,她也无话可说。
将心比心,如果叫她与一个不爱的人在一起,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愿意的。
“九儿,还是你最懂我。”
韶乐含笑着说道,目光温柔的凝视着韶音的面容,透着缱绻的柔情。
“哥,我其实不懂你。”
韶音摇了摇头,她感觉自己并不了解韶乐。
自从韶乐恢复光明之后,韶音就有种感觉,韶乐不会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小人物。他的世界不会再如过去那般苍白单调,必定会有所作为。
从他处理与展落初的感情关系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他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男子。
一个双目失明的人,不但会识字,还懂医术,又精于乐器。韶乐,真的不简单。
当日在保福寺,韶乐有勇气替她挡箭,也证明了他的胆魄。
“只要哥懂你就好,九儿不用懂太多,哥会保护好你的。”
韶乐微微一笑,脸上写满了坚定之色。如今的他,已经不再是看不见的瞎子了,他可以自己保护韶音。
他温柔的目光里面有着太深的感情,让韶音心底轻颤,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她再凝眸望去,却见他眼底一片平静,犹如往昔一般温柔包容,充满了叫她安心的感觉。
也许是她想多了!
“夜深了,我先回去歇息了。”
韶音站起身来,手中的錾花八宝纹暖炉散发着淡淡的余温。屋外的雪还没停,她的心中也有一丝忧虑,不知道北部如今会不会再度受灾。
这场大雪下得比上次的更大,不知道雪夜之中,陌紫皇是否还在伏案于公文间?
“九儿好好休息。”
韶乐点了点头,起身送她出去,脸上始终带着微笑。
一只青鸟在雪中拍着羽翼,穿过重重风雪,落在了半敞的窗户上。
韶乐走上前,伸手拂去青鸟羽翼上的雪花,听着青鸟脆生生的啼叫声,他的水色薄唇勾起了一抹温柔的笑意。
“小家伙,这风雪夜可别迷了回家的路!”
他伸手将青鸟放飞出去,琥珀般美丽的眼眸,宛如一汪湖水。
青鸟清脆的啼叫了一声,抖了抖翅膀,朝着风雪中飞去,很快就消失在了眼前。
夜色空灵,灯火阑珊。
武尊王府的玉皇阁在风雪之中静默不语,曲折回廊之中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
透过木格子窗户上的天青色窗纱,可以看到那滴泪的烛台旁,一张俊逸的容颜,写满了认真肃穆。
陌紫皇在一旁认真的批阅着奏折,鱼戈打扮得妖娆至极,精心描了一个浓艳的妆容。手中端着一碗羹汤,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夜,奴婢给您准备了一碗羹汤,您趁热喝了吧!”
鱼戈殷情地将羹汤端了过来,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不敢打扰他处理公文。
这几日凤曦泽给她安排了不少任务,但她都用最快的速度做完了,如今终于又回到了王府之中。她决心一定要用体贴温柔打动爷,近水楼台先得月,在王妃嫁入王府之前,她先爬上王爷的床榻,让王妃气去吧!
“放在一旁。”
陌紫皇忙到现在确实有些饿了,只是正看到关键的时刻,所以没有心思分神,便让鱼戈把羹汤放在旁边就好。
“是,爷。”
鱼戈抿嘴一笑,立刻将羹汤放在一旁距离陌紫皇最近的桌子上。
见到桌子上摆放着一条绒线编织出来的围巾,她不知道这个有什么用处,便自作主张地将那围巾直接扫到了一旁,然后将她精心煮的羹汤摆放上去。
“你在做什么?”
陌紫皇见到鱼戈把他心爱的围巾扫下桌子,立刻怒吼了一声。
他突然的吼声,吓得鱼戈手臂一颤,将羹汤打翻了,汤水流到了围巾上面。
“啪——”
陌紫皇鬼魅般的身影,当下就到了鱼戈的面前。一巴掌打了下去,将她直接打懵了。
“爷——奴婢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打我?”
鱼戈捂着脸,泪眼迷蒙的望着怒不可遏的陌紫皇,不明白她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这是爷第一次生如此大的气,还动手打了她!
“滚出去跪着!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起来!谁准你动这条围巾的?该死的,还弄脏了它!”
陌紫皇痛心疾首地捧起了韶音为他织的围巾,看也没有看鱼戈一眼。
鱼戈没想到自己居然因为这一条不知道什么用处的东西,在这样寒冷的冬天被罚跪。见到陌紫皇面冷如冰,她掩面哭泣,只能走到了外面冰冷的石阶上跪下。
漫天的雪花落下来,周遭的寒气冷到了极点,如果不是她练过武功,早就被冻死了。
“打水来!”
陌紫皇吩咐下人打水过来,大冷天的亲自洗起围巾来。他认真地把围巾洗干净,连洗了好几遍,还用泡了梅花的水除了味道。
他冷漠的看了一眼跪在外面瑟瑟发抖的鱼戈一眼,眸光冰冷至极。他自己都舍不得戴这条围巾,却被她给弄脏了,叫他如何能不生气,罚她跪在雪地里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幸好围巾没有被弄坏,否则就不止是罚跪了。
见到陌紫皇那冷酷无情的模样,鱼戈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寒冷的雪花一起冰凉下来,一点温度都不剩下。
“那条围巾是主母亲手赠给王爷的东西,鱼戈真是不知轻重。”
一旁的侍卫低声说道,他们也算是府里的老人了,原本鱼戈做事还很有分寸,最近越来越急躁了。
“我看她肯定要跪到天亮了,你没瞧见爷刚刚可是亲自洗东西了,爷最怕脏了,居然自己动手了。当差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爷对什么东西如此喜爱。”
另外一个侍卫也感慨了一声,这大冷天的洗东西,本身就够呛的。
“兄弟,你这就不懂了,爷哪里是喜欢那东西啊!爷喜欢的是送东西的人!”
这两个一直跟随陌紫皇,也看出了他们爷的心意。
“还是兄弟你说得有理。”
侍卫点了点头,想着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主母。爷不是心软的主,对下属也非常严厉,他们要是做错了什么,惩罚是少不了的。
“你们两个有时间嚼舌根子,小心下一个跪在这里的就是你们!”
凤曦泽走过来,听到他们两人的话,冷声开口说道。
“总管大人恕罪,我们不敢了。”
两名侍卫连忙认错,免得步了鱼戈的后尘。
“做人最起码要懂得自知之明,安分守己,认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才能活得长久。”
凤曦泽邪魅的嗓音,透着几分失望。
鱼戈听了他的话,身体颤了颤,垂下眼帘,眼底里却有着浓浓的不甘。难道她一辈子都要做一个下人?
凤曦泽甘愿屈居人下,她却不愿意。她长得这么好看,难道就比别人差吗?为什么人家可以当主母,她却只能但下人?
见到她执迷不悟,凤曦泽没有再理会她,而是走进了屋子之中。听说爷这边出了状况,他特地来看看。
得知是因为一件小东西,引发的王者雷霆,他不禁有了兴趣。
不过见到那挂在屋子里晾干的围巾之后,他不禁觉得爷真是魔怔了。
因为鱼戈的打搅,陌紫皇的心情特别不好。见到凤曦泽过来,他冷冷的抬眸望了过去。
“泽,去把羽叫过来。”
“爷,这都半夜三更了,羽公子都歇下了!”
凤曦泽闻言不由开口说道,他的爷难道没有注意时辰吗?
“告诉他,不过来的话,明日他娘就会过来做客,他会过来的。”
陌紫皇冷冷的开口说道,声音里几乎可以听到冰凌蹦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办。”
凤曦泽知道陌紫皇还在气头上,连忙没有多说一句话,马上照着他的话,去请来了月上渊清。
月上渊清酒酣饭饱,睡得正是香甜。不过还没睡够,就被陌紫皇威逼过来了。
他揉了揉惺忪的睡眸,一头长发毫无束缚,披散在他的肩头。一身单薄的寝衣,露出几分春光,还能见到他那白皙的胸膛。腰带松松垮垮地系着,充满了慵懒随性的感觉。
“干嘛?要陪睡?”
月上渊清的嗓音,还带着几分初醒的沙哑。眸子微微一抬,朝着陌紫皇的冰山冷脸看去。
他还想继续睡觉,瞅见陌紫皇的大床,不介意今晚和他一起睡一觉。
“我说小皇皇,你都几岁了还怕黑,这么大晚上的把本公子拉过来。”
他作势要爬陌紫皇的大床上睡觉,就感觉脖子后面一阵凉飕飕的。
陌紫皇直接拎着月上渊清的领子,将他拉到书桌前来。
“今晚本王不想批奏折,你来。”
他霸气的声音,让月上渊清从睡意迷朦中惊醒过来,猛地被外面灌入的冷风吹得哆嗦了一下。
“啥?”
月上渊清张大了眼睛,直直的盯着陌紫皇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伸手想要戳一戳,看看他是不是假的。
“本王的话不说第二遍,你住在本王这里,白吃白喝白住,总要干点活。不然——我会在你住进帝医府之前,把你丢到你娘那里去。”
陌紫皇霸道的冰冷话音,让月上渊清嘴角狂抽。
他看了看那堆公文,又瞧了瞧陌紫皇的冷脸,最后只能认命地窝到了一旁的软塌上。
“小泽泽,给本公子加点炭,冻死我了。”
凤曦泽见到月上渊清被丢在这里批公文,陌紫皇则不知道去了哪里,不由无奈地摇了摇头。让人给炉火里加上炭,并叫人送来了厚实的毯子,免得月上渊清还没被压榨完毕,就冻死了。
陌紫皇很清楚月上渊清的本事,他从小也是被作为帝君一般的继承人培养,批点奏折也是小意思。只是他太过放荡不羁,不喜拘束,天天逃跑,让他尊贵的圣妃娘亲头疼不已。
凤曦泽并不知道月上渊清的神秘身份,但他知道爷做的决定都有原因,他只要遵从就可以了。
一夜的大雪未曾停歇,鱼戈跪到天亮才被人抬走,虽然还留着一条性命,但也生了一场重病。并且被凤曦泽安排到了距离玉皇阁最远的地方。没有爷的传召,不得靠近玉皇阁半步。
天光照雪,帝医府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看上去好像是棉絮堆积成一张巨大的棉被,披在了广阔的天地之间。
屋内青铜鎏金的竹节熏炉,宛如花蕾玉立,袅袅腾腾的熏香,宛如仙云缭绕。熏炉之中丢了一些梅花,晕开一室梅香。
韶音昨日睡得早,今晨天未大亮就起来了。如今摄政王陌紫皇理政,特地准了她几日假期与月上渊清一同放假休息。她的镜雪楼也马上要开张了,便借着假期打点起来。
她穿戴整齐,披上暖和的棉袄,这才推开窗户。
外面的湖水完全被冰透了,看上去倒是非常壮观。
她见着外头厚实的积雪,一时起了玩心,穿上雪地靴,款款走出水榭。
“小姐,这么冷,你要做什么呢?”
花眠忧寸步不离地跟随在韶音的身边,见到她不畏冰雪,玉手捧起了未消融的积雪,不由好奇的问道。
“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