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是多么的无可奈何?因为他的对手不是别人,是他的母亲,还是他从小就有所愧疚负累的母亲!
她忽然想起,那天他在学校的表白,他不是在逼她,而是逼他自己!
在她和他母亲之间,他早已选了她!
这一刻,她心疼的更是无以复加,那时候她的心里还在想着挣扎和放弃,谁知他却是早已情深不悔!
她眸子里闪过一抹懊悔,懊悔躲在角落里没有站出去再安抚他一下!
见状,林雅冷笑,“你是不是后悔听到了?”
玉楼春摇头,用力的呼出一口气,“不后悔,知道他的过去,只会让我更心疼他。”
“你……”林雅气恨的道,“可是我不允许,你现在也知道这件事了,秋白是绝对不会忍心看我难受的,你还不死了那条心?”
玉楼春直视着她,语气有些犀利,“那你呢?你就忍心看秋白难受?那是你的儿子,不是用来炫耀抬高你们慕容家脸面的一样物品,你身为他的母亲,你怎么舍得?娶一个位高权重、出身豪门的儿媳妇对你来说就那么重要?比起你儿子的幸福,你更看重的是你的尊严和体面?甚至不惜因此揭开他心口的那层伤疤?”
林雅身子一震,精致的容颜有些发白,唇也哆嗦着,一时说不出话来。
玉楼春声音沉重了几分,又慢慢的道,“或许这么多年过去,那个血淋林的意外只是你们的一个遗憾,可是对于秋白呢?您想过没有,那对他来说是什么?您现在却拿这个来威胁他,您这个母亲若是再口口声声说爱、说一切为了他好,我还真是……不敢苟同了。”
说到最后,她的面色冷了下来。
林雅像是被什么戳中,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清楚,没错,我是不应该拿那件事来威胁他,看着他难受,我也痛苦,可我对我儿子的感情毋庸别人置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玉楼春嘲弄的勾唇,“恕我没看出来!”
“你……”林雅呼吸急促,片刻,才恨恨的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我虚荣骄傲,娶个豪门媳妇只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难道不是?”
“不全是,更多的还是为了秋白自己,在那个上流圈子里,你知不知道身边站着的那个女人是多么重要?当着人前,是没几个人敢说,可那鄙夷不屑的眼神就能戳死你,我可以不在乎,可是男人呢?你想过没有?他们是何等骄傲,何其尊贵,为什么要忍受这个污点?”林雅的情绪有些失控,眼圈都泛红了。
玉楼春抽了一张纸巾给她,她没好气的拿过去,胡乱的擦了两下,豪门夫人的优雅端庄形象顷刻倒塌。
玉楼春却看得更舒心顺眼了,明明她是随性洒脱的人,却偏要装端庄优雅,何苦呢?心思一下子飘远,想到自己的前世,她自己又何尝不是?为了那个男人,为了站在他身边更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她自己又何尝不是换了一个模样?
心里一叹,她语气软了几分,“那你有没有问过秋白的父亲?”
林雅一怔,“什么意思?”
玉楼春缓缓的解释,“就是,您有没有问过秋白父亲的想法,他觉不觉得娶了您是一件很丢份子的事?有没有在意别人的眼光和看法?是视您为耻还是以您为荣?”
闻言,林雅面色一震,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冲击,半响,才茫然的道,“我不知道,我没问过,可是我觉得,是个男人都该很介意的吧,他又是那么骄傲……”
玉楼春摇摇头,“若是他真的介意,当年又为什么会娶了您呢?依着慕容家的身份地位,就算是续弦再婚,找个出身家世显贵的应该也不难吧?”
听到这话,林雅的眼底却闪过一抹酸涩和无奈,语气却平静下来,“那是因为我长得像一个人。”
闻言,玉楼春看着她的眼睛,心里一动,原来是因为这样?
她想起在萧何别墅里偶尔听到的几句,过后,她也让阿武帮她去打探过关于萧何多年前离家出走的那个姑姑,她不是好奇的人,却在听到那段秘辛时,奇异的躁动不安。
阿武过了两天,才给了她消息,似乎是经历了一场挣扎和犹豫,给她的只有一句话,萧何的姑姑当年和玉家的小主子有婚约。
这话里隐藏的深意,让她层层抽丝拨茧,足足震动了很久,最后才隐了下去。
此刻,林雅心里的酸涩,又告诉了她另一个秘密,原来林雅和萧何那个离家出走的姑姑长得很像。
秋白的父亲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在意门第观念娶了她?
玉楼春心里有些乱了。
林雅的情绪倒是平静了很多,见她不语,又继续道,“你现在该是明白了几分吧,我和秋白他父亲……是因为有这份牵扯,他心里有念想,足以抵消某些东西,可秋白不一样,我也不一样,我不想再让我儿子背后受人指指点点,我要他身边站着的女子是可以和他比肩、成为他的骄傲的,而不是磨灭他光环的影子,你懂了吗?”
玉楼春压了压情绪,淡淡的问,“您觉得我站在您儿子身边是给他丢脸吗?”
林雅撇开脸,“我承认,你容貌气质都很出众惊艳,比京城里那些豪门小姐还要更胜一筹,你也是个聪慧有才的,配秋白足够了,可是你的身份……”
她语气顿了顿,才又说到,“不瞒你说,你的家庭背景我都让人打听过了,甚至连一般的殷实之家都算不上,你父母没有像样的工作,你也是依靠助学金完成的学业,你说,你这样的家世,将来怎么站在秋白身边?”
说到这里,她又有些激动,甚至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你说,你家好歹再体面一些也行啊,哪怕你父母有份像样的工作,老师也行,医生也罢,我看在秋白对你的那份心上,我咬咬牙也就忍了,可你家也真是……”
太过难听的话,她到底没忍心说。
玉楼春始终表情淡淡的,没有被嫌弃的自卑和羞辱。
见状,林雅心里是欣慰满意的,可嘴上却不甘的道,“你倒是心理素质挺强大。”
一般的女孩子听到这样的话,就算不羞愧的落荒而逃,也该掉几颗眼泪了,她倒是好,一脸淡定从容,仿佛说的不是她一样!她这个恶婆婆做的是不是太不成功了?
玉楼春笑了笑,“现在我家贫穷,不代表以后也是这般。”
闻言,林雅又气恨起来,“是,我相信凭着你的本事,将来也许能挣下一分家业,可是你家里还是平民啊,你知不知道不是有钱就是世家贵族,有钱有势的多了,那最多算是豪门,是个暴发户,可要是想成为世家贵族至少需要三代人的努力和培养,才能真正的脱胎换骨。”
“往上数三代,京城里真正的世家贵族可没几家,慕容家,向家,魏家,甚至王家都是建国后才起来的,严格来说,貌似只有萧家,赵家,司家勉强算是,可他们总共也不过繁盛了一百多年,据我所知,在国外要想列为世家贵族,至少三百年,历经几代人的打磨,才能从根里断了那些卑贱和低劣,不然……”玉楼春眼眸闪了闪,嘲弄的一笑,“也不过是披着华丽外衣的一群俗人而已!”
闻言,林雅心里莫名的一震,看着眼前的玉楼春,惊异又茫然,她就静静的坐在那里,明明没有说什么太犀利尖锐的话,更没有气势凌人的嚣张,却忽然让她觉得有种诡异的魄力压过来,似乎她是那跌落凡尘的仙子,没了天上的那层仙气环绕,却依旧神圣不可侵犯。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到底是谁?”
玉楼春淡淡的道,“玉楼春。”
林雅皱眉,“姓玉?”
“嗯。”
林雅好半响没有说话,玉楼春也不再说话,两人都静静的喝着茶,同样的倾国倾城、风华绝代,只是一个更淡然清丽,那优雅矜贵是发自骨子里的一种馨香温润,如打磨千年的美玉。
林雅看得渐渐有些恍惚,不自觉的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忽然冒出一句,“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
闻言,玉楼春端着杯子的手一紧,“什么?”
林雅却又顿住不说了,优雅的站起身来,“十二点了,我先走了。”
玉楼春刚要随着一起站起来,被她不轻不重的按住,“不是还有人在这里约了你么?”
玉楼春皱皱眉。
林雅笑起来,“我都忍不住找你出来施压了,他父亲更坐不住了,他父亲对他的期望更高,是绝不会允许有人成为秋白的弱点的。”
闻言,玉楼春心里动了动。
林雅苦笑一声,“我虽然话说的难听厉害,可都是在表面,伤不到你什么,但是他父亲不一样,他要是出手,定然不会给你反击的机会,从骨头到血肉,都得给你剔除干净了,总之……你好自为之。”
玉楼春看着她离开的背影,缓缓勾起唇角,“谢谢您了!”
刚刚那番话算是提醒了,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