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病房的门,玉楼春还觉得那绵长的眸光黏在她的背上,让她心乱如麻。
门外,阿武一看到她出来,就紧张的走过去,“小姐,您没事吧……”
玉楼春摇摇头,安抚的笑笑,“没事。”
能有什么事?不过是心境天翻地覆罢了。
阿武绷着的神经松下来,“没事就好,您在里面待了那么久,我……”他实在担心,王锦对小姐不利,毕竟他对小姐的心思如今谁也知道几分。
玉楼春抬步离开,轻描淡写的道,“真的没事,说了几句话罢了,咱们走吧。”
“是,小姐!”
阿武跟在后面,悄悄看了眼念北,念北自始至终都是一副无波无澜的沉静模样,仿佛对一切都不在意,也或许是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三人离开医院后,便去了魏大圣那里,在路上,她又给萧何打了电话,约了一起见面吃饭,萧何听到夏夜也会在,自然欣然前往。
那两只给她打电话,听说约了魏大圣和萧何吃饭,也都迫不及待的去了。
用餐时,玉楼春神色平静,多半时候都是在和夏夜、玉月明说话,问着他们的近况,也殷殷嘱咐着,玉月明笑眯眯的都一一应着,夏夜看似不耐烦,却也别扭的都点头答应,两人虽然没能霸占她的身边,不过一顿饭吃下来,就他们两人说话最多,两人也不管那两位爷的脸色多么难看,缠着她说了很多趣事。
最后,向大少实在忍无可忍,让阎华诱哄着两人去隔壁房间里玩枪了,这才清静下来。
萧何下意识的也想跟去,被玉楼春眼神制止住。
接下来要谈的事跟萧家也有关,萧何当然不能离场。
萧何见状,神色凝重起来。
魏大圣却兴致勃勃,一脸的激动,又有好戏看了是不是?
玉楼春却道,“不止是看戏,还要导戏,这次一定要导一场好戏给天下人看!”
魏大圣眼睛晶亮,快意的抚掌,“哈哈哈,这可是我的最爱!”
闻言,其他几人都纷纷鄙夷,一辈子沉湎看戏,早晚有一天阴沟里翻船。
魏大圣不以为意,却不想以后真的一语成谶。
那是后话,暂且不提,接下来,几人便开始商议,明日的那一场戏要如何演,才能震惊京城,才能给王家最沉重的打击,才能让他们知道玉家也不是任由人宰割的!
回到祖宅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玉楼春进了凤楼,对身后的阿武一字一句的道,“举玉家之力,查霍尔家族。”
闻言,阿武一惊,“小姐?”
玉楼春面色很冷,“去查吧,记住,我要霍尔家族所有的资料。”
阿武压下那股震惊,“是,小姐!”
阿武离开时,玉楼春又提醒了一句,“之前一直查的关于那几件高仿品的事,还有前些日子,博物馆被盗窃的事,这两件或许会有眉目了。”
闻言,阿武就有些明白了,离开时的脚步都是急切的。
房间里只剩下玉楼春和念北,念北倒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里,她漫不经心的喝了,放下杯子,便一直沉思着,念北坐在她对面,也不说话,就那么安静的陪着。
良久后,玉楼春抬眸看着他,“念北,你早就什么都知道对不对?”
念北面色不变,“小姐说的是哪一件?念北有的知道,有的不知。”
“父亲身上所中之毒是霍尔家族的人下的,这件你可知?”
念北摇头,“念北不知。”话顿了顿,他又问,“锦二爷告诉您的么?”
玉楼春“嗯”了一声。
念北轻蹙了下眉,“他……用了苦肉计逼着王战天开口?”
玉楼春又“嗯”了一声。
念北轻叹,“这便是孽缘,王战天想不到有一天,他的儿子会为了您以死相逼,让他背弃了同盟。”
玉楼春轻嘲,“同盟?王战天当年能打下天下是得了他的帮助,可最后也被他插了一刀子,谁先背弃的谁?”
念北感慨道,“那倒也是,背弃人者终会被别人所背弃。”
玉楼春没再说话。
念北又问,“您确定了吗?”
“王战天说的,应该不会有错,他说出来瑞杰霍尔的名字,但是想拿到解药……”
“知道是谁下的手,再拿解药便有了眉目,不管对方势力有多么强大,总会有办法解决的。”见她皱眉不展,念北轻言宽慰着。
玉楼春点点头,暂时压下这些,接下来的话,她说的异常艰难,“念北,其他的事你可知?”
闻言,念北澄澈的眸子闪了闪,“哪件事?”
“王锦……是重生之人。”
念北点头,“嗯,知道。”
“你如何知道的?”玉楼春有些讶异。
“主子卜算出来的。”念北的神情有些崇拜之色。
“那我呢?我也是重活一世你可知?”玉楼春问的有些急,有些颤。
念北忽然伸出手去,紧紧握住她放在桌面上的手,“念北知道,很早便知道,那是小姐的劫难,躲不过去的,但是只要度过了,您的一生便再也没有忧苦了。”
玉楼春被他握住的手像是触碰着一块温润的玉石,凌乱的思绪忽然就奇异的平静下来,她又问,“这也是父亲卜算出来的?”
念北点头,“是,主子通晓这些,早已算出,所以三十年前,夫人去山上和主子相见后,主子便一直迟迟不敢让夫人有孕,主子不舍让您受那劫难之苦,还是后来,主子求了上天,甘愿自己再受三十年的毒之苦,且不与您相见,来换取了您重生的机会,这才后来有了您。”
闻言,玉楼春震惊后,却敏感的问,“只是这样?只需要父亲再多受三十年的苦,只要我们不想见,便能换取我重生的机会?”
念北眸子又闪了闪。
“说实话。”
念北一叹,“小姐,还要主子和夫人许诺,此生只得您一女,不再有其他儿女缘分。”
闻言,玉楼春身子再次颤了颤,久久不语,她的存在,到底要父母牺牲了多少才换来的?这一刻,她深刻的体会到了那句话,父爱如山,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见状,念北顿时心疼不已,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把她轻轻揽在自己的身前,“小姐,您不要难受,主子和夫人不管为您做什么,他们都是甘愿和欢喜的。”
玉楼春此刻正彷徨无依,没有挣开他的手臂,而是靠在他的身前,哽咽的道,“我知道,可是我……”
“小姐,您需要做的便是将来好好孝顺他们,承欢膝下、一生顺遂,他们便心满意足了。”念北微微蹲下身子,手捧起她的脸来,眼眸与她对视。
那双澄澈的眸子里静如深水,奇异的抚平着她心底的激荡起伏,泪却在这一刻变的脆弱,盈盈欲滴,她开口,却似乎满腹心事又无从说起,“念北……”
念北嘘了一声,“小姐,不知道怎么说便不说,您不说,念北也都懂,您心里难受,您觉得沉重,您甚至觉得主子和夫人的牺牲让你无所适从,可是小姐,爱就是一场甜蜜的负担,谁都是一样!”
闻言,玉楼春睫毛颤了颤,喃喃重复,“爱就是一场甜蜜的负担?”
念北轻柔的道,“嗯,爱就是一场甜蜜的负担,父母的爱,情人的爱,子女的爱,朋友的爱,小姐身边,有那么多人爱您,对他们来说,都是甜蜜的负担,您觉得不安歉疚,可别人甘之如饴,就像您,身上背负着玉家小姐的重担,您可曾埋怨过别人?可曾觉得委屈?可曾怨怼老天不公,把这样的责任压给您一人?”
玉楼春本就聪慧灵犀,不过是今天一下子知道太多,有些转不过弯来,此刻,她总算释怀放下,破涕为笑,“对,你说的对,是我愚钝了。”
念北抬手拭去她眼角的晶莹,在她灿然的笑里,眼神不受控制的晃动,手下细腻的触感忽然清晰的让他心跳加速,他失神的望着她,有些迷离,他的手还捧着她的脸,一个暧昧的姿态,他忽然就想靠近些,再靠近些,不是在她梦中才能做那些,而是此刻,在她笑靥如花时,他想用唇去膜拜她的美丽……
心之所向,他真的那么做了。
随着他的靠近,玉楼春先是怔了一下,直到他的气息越来越近,她忽然慌乱,挣开他的手,噌的站起来,语气急切,“念北,很晚了,我去休息了,晚安。”
她一连声的说完,快步离开,背影有些仓皇。
徒留念北还僵在原地,保持着那个靠近的动作,像是定格一样,雕塑般凄美永恒。
第二日,玉楼春起的很晚,昨夜睡的不太踏实,一个梦接一个梦的在脑子里翻滚,梦里的场景清晰可见,可醒来,她却又什么都不记得了。
卧室里很安静,阳光早已穿过窗帘,温柔的照耀进来,她坐在床上,揉揉额头,梦中的一切都模糊了,可昨天的事情又都呼啸而来,重生,霍尔家族,还有即将要演的好戏……
她沉思半响,才心绪平静下来,抬眸看了眼钟表,已经九点多了,外面还是没一点动静,想到念北,她又再次有些头疼,昨夜他那个靠近的动作……
穿戴梳洗好,她走去餐厅时,脚步很慢,可再慢,也有到的时候,她站在餐厅门口,故作镇定的看着念北的背影。
念北听到动静,回头,微笑着打招呼,“早啊,小姐。”
玉楼春点点头,“早。”
念北开始往桌面上摆放餐点,“小姐稍等,这就好。”
玉楼春“嗯”了一声,坐在椅子上,若无其事的翻看着今日的报纸。
念北准备好后,坐在她的对面,递给她筷子,“小姐请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