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都给老子往后退!”叶应武笑眯眯的冲着前方的蒙古骑兵喝道,脸上一副人得意的表情,气的让人恨不得上去狠狠地踹两脚。
也不知道那些蒙古骑兵有没有听懂他带着骂腔的汉语,不过阿术却是实实在在的落在人家手里,所以蒙古骑兵们不得不后退。作为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蒙古人有着其更为严苛的上下级从属关系,如果阿术有了三长两短,这些蒙古骑兵也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如此关头反倒没有人冲上来逞一时英雄。
陆秀夫和苏刘义一副不认识这货的表情,一前一后走到安安静静盘膝坐在地上闭目养神的阿术身前,这位蒙古征南元帅脖子上、腰间软肋出上上下下足足有六把刀着,生怕这个蒙古草原上的摔跤勇士再一次暴起发难,周围的将士们自问没有叶应武那种抱着人家满地打滚的胆量。
只是可惜任谁都没有想到会在阵前生俘蒙古元帅,所以甚至连绳索都找不到,最后不得已将马鞭捆在一起方才勉勉强强的算是绑住了阿术。虽然是游牧民族、草原上长大的,但毕竟阿术是上位者,有着其尊严所在,所以并没有像某些南宋官员投降时候一样大哭叫,只是那样静静地坐着,眼睛闭着,显然心里对于叶应武这种出尔反尔、使用下三滥功夫战胜他的做法不顾一屑。
叶应武看着远处对自己爱答不理的蒙古骑兵,索然无趣,便转过身来细细的打量着坐姿稳如泰山的阿术,脸上的得意已经变成了坏笑:“啧啧,阿术元帅,你你这元帅,啧啧,值多少钱?也不知道你们那忽必烈大汗,会用什么来换?真金?白银?土地?还是就听之任之,换一个人过来?”
阿术勉为其难的睁开眼睛,冷冷的道:“这一次是某看错了你这狼子野心,本元帅倒是希望就这么杀了某,一了百了,以免再一次受辱。不管怎么,本元帅是不会就这么任由你们轻易离开的。不要以为本元帅看不清楚你们有多少人,不过是一帮子残兵败将和乌合之众凑在一起虚张声势罢了。”
“你!”苏刘义和杨宝脸色都是一变,刚刚从沙场上下来的老卒最容易出手伤人,当下里两人的手都直接按在了刀柄上。
发现这边情况不对,本来就没有相距多远的蒙古骑兵也纷纷抽出马刀,缓缓向前逼近。要是宋军敢对他们的元帅不利,他们一定会将这帮子天煞的狡猾南蛮子踏成肉泥。
叶应武摆了摆手,制住他们两个,然后仿佛重新认识了一个人一般将阿术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方才笑道:“哎呦,还真是令人吃惊呢,没有想到阿术元帅不但将咱炎黄华夏之语言得如此顺溜儿,而且还连着用了三个成语,这是不是想哪天来咱大宋当个倒插门的女婿?还真是雄图远略啊,瞧您了,让咱们这些没有娶妻生子的好儿郎们不得不防了。”
“咳咳。”陆秀夫涨红了脸,第一个忍不住咳嗽起来。
其余的将士们也都是憋着笑,双肩怪异的抖动着。
“你!”阿术顿时对叶应武怒目而视,似乎这近在咫尺的脸庞显得分外的扭曲和邪恶,恨不得将这张脸生生撕碎方才解恨,“你这是在夸奖本帅?!”
叶应武似乎对于这个问题很是纠结,足足愣了很长时间,方才正色的道:“应该算是吧。”
听闻此语,其他人终究还是没有忍住,宋军阵中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阿术看向叶应武的目光,也前所未有的恶毒,里面似乎有熊熊火焰在燃烧。
这个仇家算是结下了,但愿以后能够以此相激,逼着这个心气颇高但是又沉得住气的家伙丧失分寸吧。
叶应武当下便压了压手,打脸不能打得太彻底,适当就够了,便轻轻咳嗽一声,继续道:“抱歉,刚才那是题外话。你可知道你为什么会轻而易举的被某欺骗,落到这等地步?”
阿术一怔,没有想到叶应武开口并不是谈条件,而是在这件必将会被自己视为奇耻大辱的事情,虽然身居高位,但是阿术血管中毕竟还流淌着蒙古人的血,草原民族的天性淳朴仍然没有丧失,当下里也没有去想叶应武倒地是什么意思,只是发自内心的摇了摇头。
不光是阿术好奇,片刻之后苏刘义、陆秀夫、杨宝和张顺都已经有意无意的把耳朵竖了起来。
叶应武就当没有看见身边那些人的动作,一只脚踩在路边的一块石头上,淡淡的道:“那某来告诉元帅,因为元帅你已经在北方见过了太多奴颜婢膝的汉人,也在前方见过了太多不顾名节的大宋官员,在你的心中,汉人,宋人,已经定性为能干但是软弱,某这几句话有没有错?”
“可······”阿术下意识地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撒不了这个谎,索性大大方方的承认了,“没错,是又怎样?”
这一次苏刘义和杨宝没有抽刀子,而是将目光不约而同的投向叶应武,或者周围的将士们都将目光投向这个看起来不过是刚刚加冠之年的年轻使君,听着他的回答。
“元帅你错了。”叶应武拍了拍阿术的肩膀,“你看到的不是多数,而是少数。这万里山河之间,还有更多像苏将军、像安吉军,像武穆王爷、蕲王爷(韩世忠),像允文公(虞允文)这样的慷慨悲歌之士,来守卫着汉家的金瓯,华夏的衣冠,来保卫着养育着他们的一方水土,保卫着他们的妻儿老、邻里乡亲。所以无论你们拥有怎样强大的军队,拥有怎样辽阔的土地,终将无法征服大宋,征服华夏。”
阿术什么都没有,只是冷冷的笑着。
站在他身边的宋军将士,每一个人眼眶中都有晶莹的泪珠在打转。叶应武无声的笑了笑,转身夺过杨宝手中的刀,刀锋寒,直直的在阿术的脖子上:“苏将军,陆司马,请你们带着安吉军的勇士们先行撤退。张顺,你带着天武军麾下跟在其后。”
虽然很想反驳,但看到叶应武脸上沉默而冷酷的表情,没有人敢于拒绝,仿佛那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统帅,他下达的每一条命令都难以拒绝。苏刘义、陆秀夫和张顺默默地拱手,挡在前方的安吉军残部缓缓撤开,后面的盾牌阵也随之撤去,山岔上的士卒接到指令也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整个官道上,只剩下了百战都的五百轻骑和山岔上一面面迎风飞扬的“宋”字旗帜。而叶应武右手持刀,刀刃就架在阿术的脖子上,两人一站一坐像雕塑杵在百战都的最前面,直面着前方有如黑潮一般的蒙古骑兵。
“杨宝,留下一匹马,带着百战都回去。”叶应武依旧平静的道,他迎风而站,风吹卷衣襟,仿佛不再是一个在烟街柳巷里逞威风的富家纨袴膏粱字第,更像是一个独自面对千军万马的孤胆英雄。
杨宝没有答应,反而默默的向前一步。
“某一定会让你们每一个人平平安安的回去。”叶应武的语气里面听不出他内心是否有万丈波澜,但是杨宝可以清楚的看到叶应武握刀的手微微颤抖,或许他的内心十分惊恐,但终究一股喷涌上来的热血战胜了一切,支撑这个在无数的骑兵面前显得分外孤单的身影依旧静静地站在那里。
孤独,骄傲,无畏。
“使君,恕属下不能从命。”杨宝轻声道,声音同样出奇的平淡冷漠,“逞英雄这种事情,可不能让使君一个人来干,咱百战都自从创立那一天起,就是专门陪着使君逞英雄的,这么精彩的时刻,又怎么能够少得了咱百战都?使君不要忘了,曾经答应过百战都,也曾经答应过天武军上下六千将士。天武军,生死与共。”
“天武军,生死与共!”叶应武身后五百轻骑同时低声喝道。
一道道炯炯目光直射向远方,一直在缓缓前进的蒙古骑兵竟然下意识的停住的脚步,在那目光的注视下,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惊慌和恐惧。而静静坐在那里的阿术,更是心中一震,虽然对于叶应武刚才那番话语他是嗤之以鼻,但是现在从百战都身上爆发出来的冰冷战意,让他对这支神秘的天武军有了足够的好奇心。
假以时日,这必然又是一支比肩安吉军,甚至要比安吉军强大的精锐劲旅,到时候再想斩草除根,可就真的难了。
叶应武再一次拍了拍阿术的肩膀,从容不迫的飞身上马,随手将刀扔到杨宝的手中。远处的蒙古骑兵也开始缓缓提速。
“走吧。”叶应武对马上就要冲锋的蒙古骑兵置若罔闻,依旧从容地调转马头,然后怜悯的看了一眼马下的阿术,“阿术元帅,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你我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