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云遮掩皓日,碧空一片黯淡,血色与暗色交织,隐隐扩散开来。
清琊赶至普善寺时,一群和尚正聚拢在寺中正殿,企图用梵音正气净化无边的血煞与怨气,但仍是功亏一篑。
“唉,”善真和尚合掌念了句口号,叹道:“道友见笑了。”
清琊摇摇头,“有心便是大善。”
“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善真和尚一向和蔼的面容显得颇为严肃,缓缓道:“这不是第一次道魔之战,可从来没有一次这么令人心惊与无力过,魔修仿佛摒弃了所有的忌惮与退路,打得我们措手不及。老衲深觉闭关太久,竟看不懂这番变故了。”
清琊从这话里听出了深深的无奈与担忧,无奈自身的弱小,忧的是天下苍生。
“因为她回来了。”清琊忽然道。
“她?”
“月魔君,楼月潼,”清琊说道:“七百年前被圣尊镇压的徒弟。”
善真闻言脸色大变,眼中闪过骇然之色,沉默许久苦笑一声:“老衲闻听魔修们皆唤其魔君,却不知她原来是传说中的人物。有传言说她早就跟圣尊同归于尽了,可现在,圣尊回来了,她也回来了……这一对站在顶端的师徒,纠纠缠缠,因果轮回,何时才是个头。”
圣尊一直公正无私,为人敬仰,唯一的污点便是他收了一个孽徒。孽徒难驯,到头来,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
世人骂了楼月潼七百多年也没骂够,可见恨她到了什么程度,只是同时……也怕极了她。
“快了,”清琊抬头看了他一眼,认真的说:“快到头了。”
善真和尚一愣,却见清琊化作流光,便出了普善寺,直奔魔修大本营而去。
楼月潼正躺着翻看下属搜寻来的各种话本解闷,不多时,就察觉到了什么,目光朝门口看去,似笑非笑道:“恭喜啊,修为大进,在我这里,都如入无人之地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一道身影显现,说道:“有悲无喜。”
“哦?”
“你杀了很多人。”
“那又怎么样?”
清琊眼神幽幽,似有一团冰冷的火焰在跳动,压抑着满腔复杂情绪,就那样看着楼月潼,看得她逐渐收敛了漫不经心的笑意。只听楼月潼慢吞吞的道:“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杀人,于我来说是最寻常不过的事情。”
楼月潼扔了手上的话本,甩了甩手,站起身:“你来这,是想跟我争辩这些毫无意义的事?”
清琊一瞬间有些愤怒,却分不清那究竟是为了死去的人,还是为了……眼前冷漠的魔女。
楼月潼一步一步走过来,抬手就去扯清琊腰间佩戴的阴阳佩,清琊避开,反手制住她的手。
楼月潼拧了下眉头,“老实说,我现在很不喜欢你这幅模样,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我的愚蠢……你打算什么时候放下清琊的身份,堂堂正正的面对我,嗯?”最后一个“嗯”字吐气绵长,有点危险,又有点勾人的意味。
清琊淡道:“什么模样不重要,你不要避重就轻。”
楼月潼道:“无趣。”
清琊不以为意,“我来与你谈判。”
楼月潼挣脱手,轻飘飘地拍了拍衣袖,“我不高兴,不谈。”顿了顿,她又勉强给了一条出路,“要谈也可以,除非你能哄我开心了。”
这气人的本事,换个人真恨不得跟她拼命了。
小魔女狂得不行,嚣张得要命,简直糟心得不得了。
然而她就是有本事狂,有本事嚣张,有本事让人糟心,因为她很强,这反而是最让人无力的。
如今凭二人的修为,放开手打架估计要毁掉大半个人间界。只有到圣尊的境界,才可以不动外物而诛神灭魔。就算清琊渡过一次雷劫,现在还远远做不到。
“你,”清琊缓了缓,“真的要与我不死不休吗?”
许是这语气透露了某些压抑的情绪,楼月潼的心颤了一下,她转身,挥袖扫翻了桌子,“你这人会不会哄人开心?尽会说些扫兴的话!我是杀了许多人,也根本不在乎,你要么直接与我动手,要么就别提这些!”
听着她一点悔改的意思都没有,清琊捏紧了剑柄,一字一句道:“你真是……让人失望。”
楼月潼怒极反笑,话语尖锐:“你越是要护着他们,我就偏要这天下不得安宁……你越是痛苦难受,我就越是高兴!七百年前你不就是愿意为众生牺牲么,那你现在再去死啊!”
清琊眼中溢出红色,像黑白的世界里浸入了一滴艳色的血。
浓厚的黑雾自楼月潼周身兴起,化作与诛邪相似的长剑被握入手中,她挥剑斩出,整个宫殿轰然倒塌。
两道光影跃上空中,一黑一白交汇,强大的力量喷涌而散,刹那间掀起惊涛骇浪。
“救命啊——”
“水,水淹过来了!”
“着火了!快跑啊——”
四周隐隐传来挣扎的哀嚎声,有的分明离得很远,却似近在咫尺一般传入清琊的耳中,清琊身形一顿,身上立即被化了一道血痕,黑雾破开护身屏障,侵蚀着血肉。
“阿元!”
“主人!主人,我帮你!”
“去救人!”
“可是……”
金印闪出,化作一个男童,犹豫得望着交手的二人,到底没敢违抗命令,飞走了。
“先天印!”楼月潼看见阿元,怒上加怒,冷笑道:“他当初果然是在骗我,如今终于回到你身边了!救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救得了多少人!”
长剑消失,化作长弓,楼月潼抬手一箭射向天空,爆裂的声音震耳欲聋,无数火球模样的东西散落,被其降落的地方连惊呼哀嚎都来不及发出,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片荒芜。